第37章 记忆净化工程下的母女纠葛(2 / 2)

圣殿星魂 圣殿星魂 6743 字 17小时前

是母亲生前的助手,陈峻。他穿着笔挺的衬衫,脸上依旧带着那种熟悉的、略带腼腆的微笑,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

“晓晓,还是该称呼你……097号?”他的声音温和,一如往常,此刻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我的耳膜。

我猛地抬头,心脏骤停了一瞬。恐惧让我的声音干涩:“你……一直都知道?”

“林教授的工作非常重要,但也非常……敏感。”陈峻不疾不徐地走进来,目光扫过中央屏幕上依然显示着的我的档案和照片,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她后期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动摇和……母性软弱。我们需要确保‘遗产’的顺利交接,以及,后续的稳定。”

“稳定?”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是的。记忆移植本身,就是一次高风险的‘污染’导入。”他耐心地解释,像在给一个迟钝的学生讲课,“我们原本期望,林教授高度‘净化’后的记忆基底,能够覆盖并‘格式化’你原有的、充满情感负载的记忆体系。可惜,看来你的‘污染’抗性,比我们预估的要强。”

他晃了晃手中的金属箱:“所以,需要一点额外的帮助。‘深度净化协议’,是时候为你启动了。别担心,不会太痛苦,只是会让你……安静下来。”

他向我逼近,脸上那惯常的微笑,此刻显得无比狰狞。

就在他伸手即将触碰到我的前一刻,我猛地向后退去,撞在身后的仪器架上。金属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皮肤。

“别碰我!”我嘶声道,大脑在极度恐惧中疯狂运转。母亲的记忆碎片在意识深处剧烈翻腾,那些关于实验室布局、关于安全系统、关于陈峻本人习惯性小动作的信息……

陈峻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遗憾:“晓晓,接受现实吧。被情感淹没的人生是低效的,是痛苦的根源。净化之后,你会获得真正的平静。”

真正的平静?像母亲试图追求的那样,变成一个没有“污染”的空壳?

不。

电光石火间,一个记忆片段尖锐地浮现——那是母亲在一次深夜独白中,提及研究所中央服务器房有一个物理隔离的紧急断电闸,位于第三排机柜后方,是为了应对极端网络攻击准备的,权限极高,连大部分安保人员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而陈峻,他有轻微的洁癖,非常厌恶直接的身体接触和可能弄脏他衣物的混乱。

就在他再次伸手,指尖即将碰到我手臂的瞬间,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向旁边一个放置着精密光学组件的移动工作台!

工作台倾倒,上面昂贵的透镜、棱镜“哗啦”一声碎落满地,发出刺耳的声响,碎片飞溅。

陈峻果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眉头紧皱,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视线本能地追随着那些滚落的、价格不菲的组件。

就是现在!

我猛地转身,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扑向实验室内侧,通往核心服务器房的那扇不起眼的隔离门。凭借母亲记忆中的密码,我迅速输入。

门开了。

里面是巨大的、嗡鸣作响的机柜森林。我像一道影子般钻了进去,凭着记忆的指引,在冰冷的钢铁丛林中狂奔。

“拦住她!”陈峻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显然他通知了其他人。

第三排机柜!找到了!那个鲜红色的、覆盖着透明保护盖的紧急制动闸!

我毫不犹豫,一拳砸碎保护盖的塑料壳,玻璃碎片划破了手背,也浑然不觉。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巨大的闸刀拉了下来!

“咔——轰——”

仿佛巨兽垂死的哀鸣,整个研究所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仪器运行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只有应急照明系统惨绿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庞大机器的轮廓,像一片瞬间死去的钢铁森林。

黑暗和绝对的寂静,吞噬了一切。

我靠在冰冷的机柜上,剧烈地喘息着,手背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温热地滑过皮肤。

短暂的死寂后,远处传来了模糊的警报声和人员奔跑呼喊的嘈杂。

但这暂时的黑暗中,我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我蜷缩在巨大服务器冰冷的阴影里,应急灯的青光像鬼火般涂抹在钢铁的棱角上。绝对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远处隐约传来混乱的脚步声、模糊的呼喊,以及某种备用电源系统试图启动时断续的嗡鸣,像垂死巨兽的喘息。但这片核心服务器区域,依旧沉没在深海的黑暗与死寂里。

冰冷,从身下的金属地板,从背后坚硬的机柜,丝丝缕缕地渗入我的身体。但我感觉不到。另一种更刺骨的寒冷,从内部,从那些刚刚被植入、此刻却剧烈沸腾反噬的记忆深处,弥漫开来。

subject-097。

记忆污染度:74%。

原来我才是那个需要被“净化”的病灶。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我的神经上来回拉扯。不是尖锐的剧痛,而是一种缓慢的、弥漫性的钝痛,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感。母亲晚年那些偶尔的疏离,那些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那些被我误读为疲惫或专注的空白时刻……此刻都有了全新的、残酷的注脚。那是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针对她亲生女儿的、精神上的凌迟。

她抱着我,心里却在衡量“污染”的浓度。她对我微笑,同时评估着情感负载是否超标。多么严谨的科学家啊,连对自己的情感,都要进行量化分析和定点清除。

“明镜”……那该死的药片。她服用它,不是为了抵御外界的什么,而是为了抵御我。为了在我和她之间,建立起一道由化学物质构筑的、名为“遗忘”的隔离墙。

恨意像毒藤,瞬间缠绕住心脏。为什么?就因为那些所谓的“负面”情感?焦虑、担忧、失望、争吵……这些不正是爱与羁绊必然的副产品吗?抹去这些,所谓的“纯净”记忆,还能剩下什么?一堆苍白无力、逻辑自洽的数据壳吗?

她成功了么?在她决定结束这场漫长的自我清除,将这份被“污染”的记忆作为最后的“馈赠”留给我之前,她到底删除了多少?百分之十?三十?还是更多?我现在感受到的关于她的温暖片段,有多少是真实的过往,有多少是她技术处理后不忍(或者不屑于)完全删除的残渣?

混乱的思绪被一阵逐渐清晰的、规律的“滴答”声打断。

是我手背上伤口渗出的血,汇聚到指尖,然后坠落,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的声音。在这片放大了所有细微声响的死寂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惊心。

这声音……触发了一段记忆。不属于我的记忆。

是母亲的。

场景是家里的厨房。也是一个雨夜,窗外雨声淅沥。年轻的母亲,手忙脚乱地按住我的手指,大概是不小心被划伤了。血珠冒出来,我吓得大哭。她一边笨拙地用棉签按住,一边用那种带着嗔怪,却又无比柔软的语调说:“……别怕,别怕,妈妈在呢。这点小伤,吹吹就不疼了……”

记忆里的触感是那么真实。她指尖的温度,她呼吸拂过我皮肤的气息,她眼神里那份毫无杂质的、纯粹的焦急与疼爱。

这记忆……是假的吗?是她为了维持某种“完美母亲”表象而刻意保留的表演性片段?还是说,这滚烫的、鲜活的、带着烟火气和血腥味的瞬间,是她那“净化”工程也无法完全抹杀的漏网之鱼?

“污染”……

如果这就是污染。

那我宁愿被这名为“爱”的病毒,彻底感染,病入膏肓。

远处,似乎有光束扫过通道入口,脚步声也变得清晰了一些。他们正在恢复秩序,正在逼近。

我扶着冰冷的机柜,艰难地站起身。黑暗给了我暂时的庇护,也给了我思考的空隙。我不能被困在这里。研究所的势力盘根错节,陈峻只是露出的冰山一角。他们不会放过我,这个承载了最高机密和74%“污染度”的活体证据。

必须离开。

不是为了活下去——在这样的真相面前,“活着”本身似乎都成了一种讽刺。而是为了……证明。

证明我这74%的“污染”,我这充满“冗余”和“低效”的情感,我这被她试图清除的一切,并非毫无价值。

我抬起手,舔掉手背上仍在渗出的血。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带着一种原始的、野蛮的生命力。

母亲的记忆库依旧在我的脑海里,像一个庞大而危险的数据库。里面有这个研究所的蓝图,有“记忆净化工程”的核心数据,有那些隐藏在幕后的资助者的蛛丝马迹,也有……那些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删除干净的、关于我的、滚烫的碎片。

这不再是遗产,而是武器。

一份沾染了血与泪,充满了“污染”的武器。

我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金属腥味的空气,猫下腰,凭借母亲记忆中关于这座建筑所有隐秘通道和通风系统的信息,向着黑暗的更深处潜行而去。

阴影包裹着我,如同另一层皮肤。手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伴随着脉搏,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沉寂的空气。

滴答。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