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记忆被偷走的无辜者复仇记(1 / 2)

圣殿星魂 圣殿星魂 8332 字 12小时前

谁的记忆在说话

他们说我杀了三个人,证据确凿。

在法庭上,我坚称自己是无辜的,却无法解释关键证据。

被判无期徒刑后,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

直到有一天,我的辩护律师悄悄告诉我:

“别再说你是无辜的了,你根本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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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先从指尖开始,然后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爬满了小臂,最终将那对沉重的钢镯“咔哒”一声,锁死在我的手腕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旧纸张和一种更深沉、更无望的,属于绝望的气味。他们说我杀了三个人。

检察官的声音在法庭高耸的穹顶下回荡,字句清晰,逻辑严密,像一把精准解剖尸体的手术刀。证据确凿。凶器,一柄沾染着唯一一组清晰指纹的猎刀,是从我郊外小屋壁炉的暗格里起获的;我的衣物纤维,出现在两名受害者的指甲缝里,像是无声的攀扯与控诉;而最致命的,是遍布第三位受害者——那位名叫莉莉安的年轻女人——公寓客厅各处的,我的脚印。监控甚至拍到了一个穿着我常穿的那件深色连帽衫、身形与我酷似的男人,在推断的案发时间前后,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那栋公寓楼。

一幅由物证编织的、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缚在被告席上。

“我没有。”每一次庭审,当法官望向我时,我都只能吐出这三个字。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管。“我是无辜的。”我重复着,试图在那一片指向我的、冰冷的物证汪洋中,抓住一根名为“真相”的浮木。

可是,当检察官冷静地询问我,案发当晚,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时,我的大脑总是一片空白。不是那种因为紧张或恐惧导致的瞬间空白,而是一种更彻底、更令人心悸的空洞。就像有人用一块巨大的、湿冷的黑布,严丝合缝地覆盖了那段时间的所有记忆。我只能嗫嚅着,说我不记得了,或许是喝醉了,或许是在家睡觉。

旁听席上传来压抑的嗤笑声,陪审团员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连我的辩护律师,那位总是皱着眉头、鼻尖沁着汗珠的周律师,也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无法解释关键证据,我的辩解苍白得如同溺水者的最后一口呼吸,迅速消散在法庭凝滞的空气里。

判决来得毫无悬念。无期徒刑。

法槌落下的声音,并不像电影里那样惊天动地,它只是沉闷地一响,像一块巨石投入深不见底的古井,然后,一切喧嚣、争辩、希望,都随之沉没了。我被法警架起来,拖离被告席。身后,是受害者家属压抑的、终于得到宣泄的痛哭,还有记者们相机快门连绵不绝的“咔嚓”声,像一群嗜血的飞虫。

监狱的生活,是由钢铁、水泥和严格到刻板的作息时间表构成的。每一天都在重复前一天,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凝固成一块坚硬的、灰色的固体。我被编号取代了名字,穿着统一的囚服,混在一群真正犯下各种罪行的人中间。最初的日子,愤怒和不甘像野火一样灼烧着我的内脏。我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那几天的经历,试图从一片混沌中揪出一点线索,一点能证明我清白的蛛丝马迹。

但每一次,记忆总在那关键的一夜前戛然而止,像断崖。我开始失眠,在深夜,听着同监舍其他囚犯沉重的鼾声和梦呓,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永远散发着昏黄光线的防爆灯,直到眼睛酸涩。愤怒渐渐燃尽,留下的是冰冷的灰烬,和一种缓慢滋生的、粘稠的怀疑。

或许……他们是对的?

或许我真的做了?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时刻,在我那片空白的记忆背后,隐藏着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面对的、狰狞的“我”?这个念头初现时,让我惊骇得几乎呕吐。但日复一日,在这座吞噬希望的水泥巨兽腹中,它像藤壶一样,牢牢附着在我的意识里,并且不断生长。我开始审视自己过往的人生,那些微不足道的谎言,那些被压抑的瞬间的恶意,那些在极端压力下可能滋生的黑暗……它们是否就是那场血腥事件的伏笔?我,是不是一个连自己都能欺骗过去的、潜藏的怪物?

自我怀疑是世界上最锋利的锉刀,它一点一点,磨去了我所有的棱角,也磨去了我坚持“无辜”的底气。我变得沉默,顺从,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按照监狱设定的程序行走、吃饭、劳作。不再申诉,不再争辩。偶尔,在放风时,我会抬头看那片被铁丝网切割成无数小块的天空,觉得那个声称自己无辜的陈默,已经和外面的世界一样,离我无比遥远了。

直到那天下午。

我被狱警带到会见室。周律师已经等在那里了。几个月不见,他看上去憔悴了些,眼下的乌青很重,但那双总是透着疲惫和公式化神情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复杂的光芒。有探究,有谨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我们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坐下。例行公事的问候后,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只有头顶日光灯管发出的细微“嗡嗡”声。

然后,周律师向前倾了倾身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通过通话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

“陈默,”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别再说你是无辜的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混合着被背叛的愤怒和果然如此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连他,我最后的法律代言人,也彻底放弃了我,认定我有罪了吗?

但紧接着,他后面的话,让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你根本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对吧?”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镜片后那双异常锐利的眼睛里。他不是在嘲讽,不是在试探,那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确定的、分享秘密般的低沉。

“……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干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这件事,我只在最初几次会面时,语焉不详地对他提起过,后来因为无法提供任何细节,连我自己都不再强调这一点,只反复说“不是我”。他当时也并未深究,只当是常见的记忆模糊或回避心理。

周律师没有立刻回答,他谨慎地看了看左右,确认无人注意我们这边的角落,然后才用更低的声音说:“因为我开始也不确定。直到我反复研究卷宗,尤其是……那第三个现场,莉莉安的公寓。”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决定到底要透露多少。“那里的证据,太‘完美’了,陈默。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指纹,纤维,脚印……所有指向你的东西,都摆在最显眼、最容易被发现的位置。尤其是那双脚印,从门口到客厅中央,再到卧室门口,清晰连贯,简直像是在引导警方去发现。这不符合常理,不符合一个真正罪犯,尤其是一个在短时间内连续杀害三人、本该处于高度紧张和谨慎状态下的罪犯的心理。”

我屏住呼吸,听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然后,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莉莉安公寓楼下的那个监控,拍到的那个‘你’。”周律师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他穿着你的连帽衫,身形像你,走路的姿态,在非专业的人看来,也几乎可以乱真。但是,他离开的时候,手里好像拿着一个很小的、反光的东西,像是……一个金属的酒壶?我记得你滴酒不沾,也从未有过那种东西,对吧?”

我用力点头,喉咙发紧。

“我开始想,如果你的记忆空白不是偶然,如果……是有人不想让你记住那天晚上呢?”周律师的声音几乎成了气音,“我动用了一些……非正常的关系,私下做了一些调查。很冒险,也很初步。但我发现,市面上,或者说,在某些见不得光的地下领域,流传着一种东西。他们叫它‘空白’。”

“空白?”

“一种强效的、targeted的记忆清除剂。不是普通的迷药,据说它能精准地抹去特定时间段的记忆,而且很难被常规手段检测出来。价格高得离谱,而且来源极其隐秘。”周律师的目光锐利如刀,“使用它的人,会在预定时间后陷入昏迷,醒来时,会完全丢失服药前后数小时的记忆,并且伴有轻微的时空错乱和认知模糊感,就像……宿醉未醒,但更干净,更彻底。”

我的后背渗出冷汗。那些醒来后的不适感,头痛,对时间感的混淆……我一直以为那是过度饮酒或精神压力导致的。从未想过……

“你的症状,太像了。”周律师缓缓道,“而且,凶手,或者说,那个陷害你的人,他对你的习惯、你的物品、你常去的地方了如指掌。他能拿到你的私人物品,复制你的衣物,甚至……可能拥有你住所的钥匙。他能策划这样一起天衣无缝的陷害,并且用上‘空白’这种罕见的东西,这绝不是临时起意。陈默,你好好想想,在你身边,有谁,既有这样的能力,又有这样的动机,要这样处心积虑地毁掉你?”

会见时间到了的提示音尖锐地响起。

周律师迅速站起身,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沉重无比:“活下去,陈默。保持清醒,但别再对任何人,包括狱警和其他犯人,提起‘记忆’和‘无辜’这几个字。凶手可能就在外面看着你,他费了这么大周折把你弄进来,如果你表现出‘想起来了’的迹象,他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等待,我会再想办法。”

他拿起公文包,转身离开,步伐匆匆。

我僵硬地坐在原地,直到狱警不耐烦地过来催促。走回监舍的路上,我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周律师的话在我脑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不是怪物。我没有杀人。

但我丢失了证明清白最关键的时间。而有人,一个隐藏在我身边,对我知根知底的人,偷走了它,并用它给我打造了一座无法挣脱的囚笼。

恐惧和一种奇异的力量同时在我体内滋生。恐惧来自于那个看不见的、强大的敌人。力量,则来源于“无辜”这个事实的重新确认,以及……找到了敌人存在的方向。

我不再是那个在自我怀疑中沉沦的行尸走肉。我要活下去。我要知道,那个偷走我记忆、将我推入深渊的人,是谁。

从那天起,监狱的生活有了不同的意义。我依旧沉默,顺从,但内里,一架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小心翼翼地蜷缩起来,收敛起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锋芒,同时,用全部感官去捕捉外界的信息。

我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溯入狱前的生活。像用篦子梳理打结的头发,耐心,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时间主要锁定在案发前的一年,不,甚至更久。哪些人曾频繁出入我的生活?我的朋友,同事,合作伙伴……甚至,那些只有几面之缘,却可能怀有某种目的的人。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沉浮,碰撞。周律师的话像一盏探照灯,照亮了一些曾被忽略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