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记忆贩子与威尔逊的对峙(2 / 2)

圣殿星魂 圣殿星魂 8749 字 13小时前

我猛地弯下腰,胃部剧烈地痉挛翻涌,一股酸水直冲喉咙口。我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呕吐出来。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鬓角、后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衣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那不是梦!绝对不是!那清晰的视觉、那令人作呕的声音、那粘稠血腥的气味幻觉……甚至威尔逊手腕转动时,钢笔笔帽上那圈暗金反光的细微角度!都真实得可怕!

索尔……是他临死前那最后的挣扎?他脑中的东西?可这怎么可能!记忆提取仪只针对预设的目标记忆——“黄昏”!而且,我根本没来得及进行完整提取,更别提接收什么!难道是仪器故障?探针阵列在索尔脑死亡瞬间的异常放电?还是……索尔那句嘶哑的遗言——“他们拿走了错误的东西”?

“错误的东西”……指的就是这段……凶杀现场的记忆?

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比这贫民窟巷道的阴冷刺骨百倍。我猛地弯腰,从污水中捞起那个硬壳提箱,冰冷的污水顺着箱体流淌。不能再待在这里!威尔逊……那支笔!那精准、冷酷、不带一丝犹豫的刺杀动作!

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城市!不,离开这个星球!带上这段该死的记忆,跑得越远越好!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下一个巷口,融入更深的阴影里,身后贫民窟的喧嚣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只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头颅深处那冰冷的、不断回放的钢笔反光。

三天。整整三天,我像阴沟里的老鼠,蜷缩在废弃地下管网一个布满锈蚀管道的角落里。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陈年积水和某种霉菌混合的、令人窒息的腐败气味。唯一的光源是腕表通讯器投射出的微弱蓝光,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不断滚动的加密信息流,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群。

每一则加密频道的消息,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紧绷的神经。

“……索尔·格雷厄姆,身份id:贫-7764-德尔塔区,于前日被发现死于住所。初步判定为自然衰竭……”——官方冰冷的通告,掩盖了真相。

“……威尔逊生物科技下属‘黄昏记忆’慈善项目宣布无限期暂停,对索尔先生的离世深表遗憾……”——鳄鱼的眼泪,虚伪得令人作呕。

“……德尔塔区边缘发生小型帮派冲突,数人失踪,现场发现激烈交火痕迹,治安署介入调查……”——这是清洗,针对可能存在的目击者,或者像我这样“失踪”的“垃圾”。

“……黑市消息:威尔逊先生悬赏寻找一台‘遗失’的‘银翼iii型’便携式神经采集设备,型号代码:k-7,提供有效线索者,重酬……”——悬赏!我的提箱!型号代码都对得上!这已经不是寻找,是赤裸裸的猎杀令!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管道上。威尔逊的网已经撒开了,官方、黑市、甚至可能调动了私人的“清洁队”。这座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捕鼠笼。提箱里那台冰冷的“银翼iii型”,不再是价值连城的工具,而是一块随时会引爆的磁石,会引来最致命的追踪。

我死死盯着通讯器屏幕上最后那条悬赏信息,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跑?带着这个箱子,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揪出来。威尔逊的能量,远不止于这座城市。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一条。

我关掉通讯器,蓝光熄灭,浓稠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我靠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壁上,闭上眼。那支滴血的钢笔,那暗金色的笔帽,那声“噗嗤”的闷响,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带着令人作呕的细节。胃部又是一阵翻搅。

必须把它交出去。把这段该死的、如同附骨之疽的记忆,连同那台烫手的仪器,一起丢还给威尔逊。赌一把,赌他拿到这段“错误的东西”后,会为了掩盖更大的秘密,而允许我这条小杂鱼带着“黄昏”的酬金(如果还有的话)消失。这是唯一的筹码,唯一的生路。

在绝对黑暗里,我无声地咧开嘴,尝到了唇边铁锈般的血腥味。一个疯狂的计划,如同毒藤般在绝望的土壤里滋生出来。

第四天傍晚,我换上了一身从黑市弄来的、还算体面的仿制西装,拎着那个擦去污迹的硬壳提箱,站在了“云顶之冠”私人会所的入口处。巨大的全息投影瀑布般从数百米高的穹顶倾泻而下,变幻着迷离的光影。悬浮车无声地滑过空中车道,留下道道流光。空气里是昂贵香氛和雪茄混合的气息,与地下管网里的腐臭判若两个世界。

我报上了一个临时伪造、但通过了基础验证的身份代码。门禁系统冰冷的红光扫过我的脸,短暂的停顿后,绿灯亮起。厚重的、镶嵌着复杂金属纹路的合金大门无声滑开。我知道,我的影像和身份信息,此刻一定已经出现在了威尔逊安保系统的核心屏幕上。

巨大的宴会厅如同水晶雕琢的梦境。剔透的水晶灯饰折射出亿万星辰般的光芒,轻柔的音乐如同流淌的丝绸。衣着光鲜的男女如同精致的蝴蝶,在光影交错中穿梭、低语、举杯。空气中浮动着顶级香槟的芬芳、名贵香水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形的、名为“权势”的压迫感。

我像个突兀的闯入者,拎着那个与这奢华格格不入的提箱,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无数道目光或隐晦或直接地扫过我的脸、我的廉价西装、我的箱子。好奇、审视、不易察觉的轻蔑。我能感觉到后背的肌肉紧绷着,每一个毛孔都在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射来的子弹或神经毒素。

一个穿着剪裁完美黑色礼服、如同影子般无声无息的男人出现在我侧前方。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我手中的提箱,然后对我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手势,示意我跟随。威尔逊的“影子”。

他带着我穿过喧闹的宴会核心,走向侧翼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灯光相对幽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深色胡桃木双开门。影子在门前停下,侧身,依旧面无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和心脏的狂跳,推开了门。

温暖、柔和的光线扑面而来,带着雪茄、陈年威士忌和旧皮革的醇厚气息。这里显然是一个极其私密的雪茄吧兼书房。深色的木质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厚重的典籍。宽大的真皮沙发围拢着低矮的茶几。壁炉里(虽然是装饰性的电子壁炉)跳动着模拟的火焰光影。

威尔逊就坐在壁炉旁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

他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马甲和同色系长裤,雪白的衬衫领口一丝不苟。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冰块在杯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那种我无比熟悉的、温和、得体、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微笑。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正在享受闲暇时光的、极具涵养的学者或慈善家。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个如同影子的保镖,在我进入后,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了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宴会厅所有的喧嚣。

“啊,凯尔先生,”威尔逊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仿佛久别重逢的亲切,“你终于来了。坐。”他用酒杯指了指对面的一张沙发,姿态随意而放松,仿佛我们只是在进行一场老朋友间的叙旧。

我僵硬地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前,没有坐下。硬壳提箱放在脚边,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壁炉模拟火焰的光影在他脸上跳跃,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镜片后,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任何情绪。

“威尔逊先生,”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东西……带来了。”我微微用脚尖碰了一下提箱。

“很好。”他微笑着,轻轻晃动着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声响。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的脸,那眼神像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旅途……还顺利吗?”他温和地问,仿佛真的在关心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有些小麻烦。”我含糊地回答,感觉后颈的汗毛似乎竖了起来。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索尔的死!知道了我的逃亡!这句问候,就是猫捉老鼠时,爪子按在猎物身上那一刻的戏谑!

“麻烦总是难免的。”他理解地点点头,笑容不变,身体微微前倾,将酒杯轻轻放在茶几上。玻璃杯底与大理石材质的桌面接触,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嗒”。

然后,他的右手,那只保养得宜、指节分明的手,极其自然地伸向了他马甲的内袋。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地下管网里那段强行植入的恐怖记忆,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在脑中炸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姿态!他……要拿什么?!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扭曲。壁炉模拟火焰的噼啪声、窗外遥远的悬浮车流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我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咚!咚!咚!

那只手,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优雅和缓慢,从马甲内袋里,抽出了一样东西。

一支笔。

一支造型极其古典、笔身漆黑如墨、笔帽顶端镶嵌着一小圈暗金色金属环的钢笔!

嗡——!

那根烧红的钢针,再次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不,比之前更猛烈!索尔死亡现场、地下管网里强行塞入的恐怖景象——奢华书房、白大褂研究员惨白的脸、那只凸起的、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球、暗金笔尖刺入时那声“噗嗤”的闷响、蜿蜒而下的粘稠鲜血……所有的画面、声音、气味,如同决堤的洪水,以千百倍的清晰度和冲击力,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意识!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完全是生存本能驱使下的、刻入骨髓的防御动作!我的右臂猛地抬起,横挡在胸前,手掌下意识地张开,五指紧绷,做出了一个格挡利刃穿刺的标准防御姿态!同时,左脚脚跟本能地向后一蹬,身体的重心瞬间后移,摆出了一个随时可以向后翻滚闪避的架势!

整个动作快如闪电,毫无预兆,完全不受控制!

做完这一切,我才如同从冰冷的深水中猛然挣扎出来,意识回归,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糟了!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壁炉模拟火焰的光影依旧在跳跃,温暖的光线洒在我僵硬的格挡姿势上,显得如此突兀而可笑。威士忌的醇香依旧萦绕,此刻却像毒气般令人窒息。

威尔逊的动作顿住了。

他保持着那个抽笔的姿势,右手握着那支暗金笔帽的钢笔,悬在半空。脸上那温和、得体的微笑,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致命的裂痕。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骤然凝聚、锐利,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柱,穿透空气,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钉在我那来不及收回的、暴露了一切的可笑防御姿态上。

那目光里,一丝残留的、惯性的温和假象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一丝不苟的审视。如同经验丰富的古董鉴定师,在审视一件突然显露出致命瑕疵的赝品。那审视中,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以及随之升腾而起的、令人骨髓发寒的了然。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逝了仿佛一个世纪。每一秒都像钝刀在神经上切割。

终于,威尔逊嘴角那点残余的弧度,彻底消失了。脸上所有的温和、儒雅、慈善家的面具,在那一瞥之间被无形的力量彻底剥落。剩下的,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精密仪器般毫无感情的冰冷。

他握着那支暗金色钢笔的手,极其缓慢地、稳定地转动了一下。

笔帽顶端那圈暗金色的金属环,在壁炉温暖的光线下,随着他的动作,划过一道冰冷、内敛、却足以刺穿灵魂的弧光。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却像裹着天鹅绒的碎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清晰地砸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

“你看到了,对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的机括声响,从我身后厚重木门的阴影里传来。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那声音……是枪械保险被打开的声音!

我僵硬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一寸寸地转过头。

门边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阴影下,那个如同影子般无声无息的保镖,不知何时已经幽灵般重新出现。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块冰冷的岩石。他手中,一支造型流畅、泛着哑光黑色金属光泽的紧凑型手枪,枪口稳定地抬起,没有丝毫颤抖,正精确无比地指向我的眉心。

冰冷的金属光泽,与威尔逊手中钢笔笔帽上那圈暗金色的弧光,在壁炉摇曳的虚假暖意中,无声地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