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记忆贩子与威尔逊的对峙(1 / 2)

圣殿星魂 圣殿星魂 8749 字 12小时前

##记忆贩子与黄昏标本

>我是专门盗取底层贫民珍贵记忆的贩子。

>这次的目标是贫民窟老人索尔脑中那片举世闻名的“黄昏记忆”。

>提取到一半时,索尔突然抽搐死亡。

>逃亡途中,我发现自己脑中多了一段陌生记忆:

>一个男人正用钢笔刺穿别人的眼球。

>晚宴上,雇主威尔逊转动着钢笔对我微笑:

>“你看到了,对吗?”

>他身后的保镖缓缓抬起了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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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的霉味和排泄物发酵的酸气,像一层看不见的油膜,顽固地糊在鼻腔深处。我屏住呼吸,动作却毫不停顿。冰冷的金属触感抵住老人索尔枯瘦、布满褐色斑点的手腕内侧,针尖刺破松弛的皮肤,精准找到那根因营养不良而格外纤细的静脉。透明液体在微型注射器里无声下降。

“第七次了,索尔,”我的声音平直,不带一丝情绪,在这间不足十平米、墙壁斑驳如同溃烂皮肤的贫民窟斗室里回荡,“流程你熟。放轻松,就像看一场……别人的电影。”角落里,那台价值不菲、银灰色外壳泛着无菌冷光的便携式记忆提取仪,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

索尔躺在唯一的木板床上,身下垫着看不出颜色的破布。他没有看我,浑浊发黄的眼珠透过狭小窗户上那块蒙尘的玻璃,固执地投向外面铅灰色的、永远被工厂废气笼罩的天空。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咕哝,像被风吹破的旧塑料袋:“……这次……不一样……”

“每次你都这么说。”我嗤笑一声,利落地收起空注射器,指尖在提取仪冰凉的触控屏上滑过,调出参数界面。神经连接探针阵列无声地从仪器基座升起,细如发丝的尖端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对准了索尔那顶稀疏白发下微微起伏的头颅。“‘黄昏’的买家等得不耐烦了,索尔。威尔逊先生开出的价码,够买下你这条街所有人的命。”我顿了顿,指尖悬在启动键上方,“也包括你的。最后一次,配合点。”

屏幕上,代表索尔脑波活动的曲线开始平稳地跳动,显示着强效镇定剂正在发挥作用,压制他意识的反抗,也麻痹着他对痛苦的感知——至少理论上是这样。我按下启动键。

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调门,探针阵列精准而稳定地刺入索尔头皮的特定点位。细微的电流刺激下,他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又迅速瘫软下去。仪器侧面的高分辨率屏幕上,不再是枯燥的数据流,而是开始闪现一片片令人屏息的色彩。

炽烈的金红熔岩般在天际流淌,烧透了厚重的灰霾,将云层撕裂、点燃。壮阔的光瀑倾泻而下,淹没了视野里扭曲的金属垃圾山和低矮、摇摇欲坠的棚屋顶。那一刻,贫民窟不再是绝望的泥沼,而是被神迹短暂点亮的祭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带着焦糊味的暖意,混合着远处劣质燃料燃烧的刺鼻气息,还有……一丝极其微弱、被记忆完美复刻的、雨后泥土的腥气。

这就是索尔赖以活命的“黄昏记忆”,贫民窟里被遗忘的日落奇观,价值连城的精神奢侈品。威尔逊要的就是这个——最完整、最原始、未经任何思维污染的版本,作为他私人收藏中那颗最耀眼的明珠。

我凝神操作着仪器,像最精密的钟表匠,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探针在索尔那衰老脆弱的神经丛林里穿行,避开那些无用的日常杂波,捕捉那团独一无二、璀璨燃烧的光谱信号。数据流瀑布般在另一块屏幕上滚动,标记着提取进度:15%……27%……41%……核心记忆区正在稳定剥离。

索尔的呼吸在仪器面罩下变得深长而缓慢,规律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我瞥了一眼生命监护数据,一切平稳。正当我指尖准备进行一个微调操作,将探针更深入核心记忆区时——

那堆叠在角落、散发着陈年油污气味的破布堆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影子猛地窜出,带着一股子腥臊味,擦着我的裤脚飞速溜向门口半开的缝隙。

该死!贫民窟的老鼠总是无处不在!

就在我视线本能地被那窜逃的鼠影牵扯过去的零点几秒内,异变陡生!

索尔的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狂暴的电流狠狠击中!他猛地从木板床上弹起,瘦骨嶙峋的脊背弯成一张反弓,几乎要折断!喉咙里爆发出一种绝非人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像是气管被一只铁手硬生生捏碎!连接在他身上的生命监护仪瞬间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屏幕上所有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心率、血压、脑波——如同被无形的巨斧斩断,瞬间崩解成一条条绝望的直线!

“不!”我低吼出声,肾上腺素瞬间冲上头顶,指尖在控制屏上划过一道残影,试图强制中断提取进程。

太晚了。

就在我手指触碰到“紧急停止”虚拟按键的刹那,索尔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到了极限,眼球可怕地凸起,布满血丝,直勾勾地“钉”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的洞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错误……”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血沫的腥气,从他剧烈抽搐的嘴角挤出,“……他们……拿走了……错误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绷紧到极限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轰然砸回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所有的抽搐、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只剩下监护仪那单调、冰冷、持续不断的死亡长鸣,在狭小污浊的空间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黏腻冰凉。任务失败,目标死亡!这消息一旦传回威尔逊那里……我打了个寒颤,那后果比贫民窟最肮脏的下水道还要恐怖百倍!

没有丝毫犹豫,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扑向那台还在发出低鸣的记忆提取仪,动作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手指粗暴地拽下连接索尔头颅的探针阵列,几根细丝上甚至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粘稠的组织液。我甚至来不及去看那存储核心里是否真的捕获了完整的“黄昏”,也顾不上索尔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壳,一把抄起冰冷的仪器本体,反手塞进随身的硬壳提箱。

“哐当!”提箱合拢的金属搭扣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刺耳。

外面,贫民窟迷宫般的小巷深处,隐约传来几声惊疑不定的狗吠和急促的脚步声。索尔临死前那声非人的嘶吼和监护仪的尖啸,显然惊动了附近的“邻居”。留给我的时间,只有最后几秒钟。

我猛地拉开那扇吱呀作响、几乎要散架的木门,像一条受惊的毒蛇,倏地窜入门外那条被两侧高耸破败建筑挤压得只剩一线天的狭窄巷道。浓重的阴影瞬间吞噬了我,身后那扇门在惯性作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合拢,将索尔和他最后的秘密,连同那刺耳的死亡长鸣,一起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污浊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里,带着垃圾腐败和劣质合成燃料的混合气味。我几乎是在奔跑,提箱冰冷的棱角一下下撞击着我的大腿外侧。巷子七拐八绕,堆满杂物,头顶是胡乱拉扯、如同蛛网般的电线管道。身后,那间斗室的方向,开始隐约传来人声的骚动,带着贫民窟特有的、麻木而警惕的腔调。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泵出的血液带着冰冷的恐惧冲刷四肢百骸。威尔逊那张总是挂着得体微笑、眼神却如同精密手术刀的脸,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任务失败?目标死亡?还丢失了价值连城的记忆样本?不,这绝不是他能容忍的“意外”。

必须消失,立刻,马上!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左转,右拐,钻进一条更窄、更暗、污水横流的夹缝。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被我的闯入惊动,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袋后蹿出,绿幽幽的眼睛在昏暗中一闪而过。

就在我侧身避开那堆垃圾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尖锐、仿佛烧红的钢针被人从太阳穴狠狠刺入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头颅深处炸开!

“呃啊!”我闷哼一声,眼前瞬间发黑,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重重撞向旁边湿滑、布满苔藓的砖墙。冰冷的触感和墙皮剥落的碎屑沾了一身。提箱脱手而出,“哐啷”一声砸在脚下的污水里。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道狂暴的闪电劈过意识,留下短暂的空白和灼烧般的余烬。我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指死死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试图抓住那疼痛消退后残留的……碎片?

不是碎片。

是影像。

无比清晰,带着令人作呕的临场感,强行塞进了我的脑海。

视野是晃动的,急促的呼吸声充斥耳鼓,仿佛我正躲在一个极其狭窄、憋闷的空间里。透过一道缝隙——像是柜门的门缝?——向外窥视。

外面是一个极其奢华的书房。厚重的地毯吸走了所有杂音,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雪茄烟丝和旧皮革混合的醇厚气味。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暖黄色的、质感十足的光芒,照亮了深色胡桃木书架和上面一排排烫金书脊。

就在那光芒的中心,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考究的深色丝绒睡袍,背对着我的视线,身形高大,肩膀宽阔,花白的头发修剪得一丝不苟。即使只是一个背影,那种久居人上、掌控一切的威压感也扑面而来。威尔逊!

而他对面,站着另一个男人。那人面朝我的方向,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像是看到了地狱的入口。他穿着研究员的白大褂,胸口别着一个亮闪闪的金属身份牌,上面的字样模糊不清。

“不……威尔逊先生……我发誓……我没有备份!那份数据……真的销毁了!”白大褂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哭腔。

背对着我的威尔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极其优雅地,抬起了右手。那只手保养得极好,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此刻,那只手里握着一支钢笔。

一支造型极其古典、笔身漆黑如墨、笔帽顶端镶嵌着一小圈暗金色金属环的钢笔。在奢华吊灯的光线下,那圈暗金反射着冰冷、内敛的光泽。

然后,那只手动了。

快得如同毒蛇的扑击!没有丝毫预兆,更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握笔的手猛地向前一送!动作干净、利落、精准得可怕!那暗金色的笔尖,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冰冷的决绝,笔直地、深深地、刺入了白大褂研究员大睁着的左眼!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粘稠、令人牙酸的闷响,仿佛刺穿了一颗熟透的葡萄。

视野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窥视者因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而本能地战栗。白大褂研究员的身体瞬间僵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不存在的“嗬”声,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只剩下那只被钢笔贯穿的眼球里,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极致痛苦和茫然。

鲜血,不是喷溅,而是像粘稠的糖浆,沿着笔身和眼眶的缝隙,缓慢地、蜿蜒地流淌下来,染红了苍白的脸颊和白色的衣领。

威尔逊的手依旧稳定地握着那支笔,甚至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腕,仿佛在确认某种贯穿的深度。然后,他才极其缓慢地抽回手。

那支笔,带着淋漓的鲜血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粘附在笔尖上的、柔软的、破碎的……组织物,离开了那个变成血窟窿的眼窝。笔尖的暗金光泽,被染成了污浊的暗红。

背对着的身影,依旧挺拔、优雅、纹丝不动。只有那支滴血的钢笔,在奢华的光线下,闪烁着地狱般的微光。

影像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