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根须下的暗流(1 / 1)

林栋挂掉报警电话时,指尖的凉意顺着血管蔓延到心口。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把梧桐叶的影子投在慧玲的书桌上,像谁用墨笔在纸上胡乱涂了几笔。他重新拿起那张偷拍的照片,用手机拍下发给警察,又翻出慧玲的通话记录,把那个虚拟号码和张教授的办公电话一起标注出来。

“咚咚咚”的敲门声吓了他一跳,开门见是管理员阿姨,手里端着碗热粥:“孩子,刚听警察说了你在查慧玲的事,别熬坏了身子。”阿姨把粥放在桌上,眼神里带着怜惜,“慧玲这孩子懂事,上周还帮我搬快递,说她导师总让她加班改论文,黑眼圈重得像熊猫。”

“她提过张教授让她改数据吗?”林栋追问。

阿姨想了想,点头道:“说过!那天她在楼下哭,说‘明明是他让我用那些数据的,现在出事了全推给我’,我还劝她跟家里说,她摇摇头说‘不能让奶奶担心’。”

林栋的心又沉了沉。他舀起一勺粥,温热的米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是慧玲放在窗台的那盆,花瓣上还沾着傍晚的雨珠。他忽然想起慧玲视频时说:“等这盆栀子开了,我就把花摘下来寄给薛奶奶,她总说城里的花香不纯粹。”现在花全开了,寄花的人却不在了。

手机震动,是警察发来的消息:“已传唤张教授,他否认与江慧玲的死有关,称匿名转账是‘学生困难补助’。我们正在查咖啡馆的监控。”后面跟着个定位,是学校附近的“青藤咖啡馆”。

林栋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夜风吹得梧桐叶哗哗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衣角。青藤咖啡馆的灯光暖黄,老板娘正对着电脑调监控,见他进来,指了指角落的座位:“警察刚来过,说你可能会来。那段监控我存下来了,你自己看吧。”

屏幕上的画面有些模糊。上周二下午三点,张教授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是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张教授推过去一个信封,男人递给他一个u盘。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分开了,男人离开时碰倒了桌边的花盆,泥土撒了一地——林栋突然想起慧玲宿舍阳台的花盆,泥土也是松松散散的,像是被人碰倒过。

“那个男人常来吗?”林栋问。

老板娘摇头:“就那天见过一次,付账用的现金,还戴了手套,怪怪的。对了,他离开前接了个电话,我好像听见他说‘老地方交易’,还提到了‘期刊’……”

林栋谢过老板娘,刚走出咖啡馆,手机就响了,是姜小龙带着哭腔的声音:“栋哥,薛奶奶刚才晕过去了!她说联系不上慧玲,心里发慌,我刚把她送到村卫生室……”

“我马上回去!”林栋的声音劈了个叉。他看着手机里警察刚发来的消息——“张教授的不在场证明成立,周三下午他在参加学术会议”,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像埋在土里的石头,硌得人喘不过气。

连夜赶回燕园时,天已经蒙蒙亮。村卫生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实,薛奶奶躺在病床上,手还紧紧攥着慧玲送她的桃木梳。姜小龙红着眼睛说:“医生说奶奶是急火攻心,得好好休养。”

林栋坐在床边,轻轻掰开薛奶奶的手,把梳子放在床头柜上。梳子齿间还缠着几根灰白的头发,让他想起慧玲说过:“奶奶总怕自己老得梳不动头,我攒钱给她买了把好梳子,说能梳到一百岁。”

“念生怎么样了?”薛奶奶突然睁开眼,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挺好的,根须又长了些。”林栋撒谎道。他没说“念生”的叶片昨天开始发黄,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薛奶奶点点头,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慧玲这孩子,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跟我说发现张教授数据造假时,我就劝她算了,她偏说‘奶奶,这不对,得改过来’……”

林栋的心猛地一跳:“她跟您说过数据造假的事?”

“说了,还说她抄了份证据藏在‘安全的地方’,”薛奶奶咳嗽了两声,“她说要是她出事了,就让你去取,就在……”话没说完,又昏了过去。

林栋守在病床边,看着薛奶奶脸上的皱纹,突然想起慧玲素描本里的画——画的是薛奶奶在院子里种菜,旁边写着“奶奶的菜畦比实验室干净”。他掏出手机,翻到慧玲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停留在周三早上:“风要来了,把种子埋深点。”

“种子……”林栋喃喃自语。他想起慧玲宿舍的花盆,当时只觉得泥土松散,没仔细看。他立刻给留在南京的同学发消息:“帮我看看慧玲阳台的花盆,土里有没有藏东西。”

等待回复的间隙,警察打来电话:“青藤咖啡馆的监控查到了那个男人的车牌号,是辆套牌车,我们正在追查。另外,我们在张教授的办公室发现了一份被撕碎的合同,拼凑起来看,是他和一家生物公司的合作协议,涉及数据造假。”

“那慧玲的死……”

“目前还不能确定和他直接相关,但他有重大嫌疑。对了,江慧玲的电脑我们恢复了部分数据,发现她给你发过一封邮件,在草稿箱里,没发送成功。”

林栋赶紧打开邮箱,草稿箱里果然有封邮件,发送时间是周三下午两点五十,正是她出事前半小时。内容很短:“栋哥,证据在‘念生’的花盆里,他们要来了,救它……”

“念生”的花盆!林栋猛地站起身,姜小龙连忙扶住他:“栋哥你去哪?”

“去学校!”林栋的声音发颤,“慧玲把证据藏在‘念生’的花盆里了!”

赶回学校时,晨曦刚好漫过实验楼的屋顶。林栋冲进实验室,一眼就看见“念生”的花盆倒在地上,泥土撒了一地,叶片被踩得稀烂。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帽檐压得很低,和咖啡馆监控里的人一模一样!

“住手!”林栋大喊着扑过去。男人吓了一跳,抓起手边的铁锹就朝他挥来。林栋侧身躲开,铁锹砸在实验台上,玻璃器皿碎了一地。他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腰,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旁边的架子,更多的花盆摔在地上,泥土混着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男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把刀,寒光一闪,林栋连忙躲闪,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瞬间涌了出来。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男人慌了神,推开林栋就往外跑,却被赶来的警察堵个正着。

林栋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心像被掏空了一块。他忍着疼爬过去,在“念生”的根须间摸索,指尖突然碰到个硬硬的东西——是个用防水袋包着的u盘,被根须紧紧缠绕着,像棵树在拼命守护它的种子。

警察带走男人时,林栋听见他嘶吼:“是张让我干的!他说只要拿到u盘,就给我五十万!”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u盘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林栋把u盘紧紧攥在手里,血从手臂滴下来,落在“念生”残存的叶片上,像颗红得刺眼的露珠。他想起慧玲说的:“根须扎得深,再大的风也吹不倒。”

此刻,“念生”的根须还在泥土里倔强地伸展,哪怕叶片碎了,枝干断了,依旧牢牢抓着脚下的土。就像慧玲,哪怕被黑暗困住,也没松开过握着真相的手。

林栋掏出手机,给薛奶奶发了条消息:“奶奶,找到种子了,它会好好长的。”发送成功的瞬间,他看见天边的云被染成了金红色,像慧玲画里最温暖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