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窒息的沉默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熬。
陆鸣的大脑疯狂运转,分析着眼前致命的变数:是范无救打草惊蛇引来了巡察司的反制?还是对方早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无论哪种可能,一旦密函内容对他不利,他递出的报告瞬间会变成“构陷证据”,崔珏给的信任和时限,都会化为泡影——他甚至可能沦为平息怒火的牺牲品!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寒意如同活物般猛地窜上他的舌根,激得他牙关都在打颤。
冷汗并非渗出,而是瞬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炸开,滑过太阳穴时,那粘腻的触感仿佛不是汗,而是正在凝结的冰霜。
眼前的走廊不仅扭曲,更仿佛在向内塌陷,壁上的磷火拖曳出惨绿色的、如同鬼魅哭泣般的重影。
那无形的巨手不仅扼住喉咙,更仿佛捏住了他的心脏,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带来濒死的窒息感,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碾碎成这冰冷地砖上一抹无人在意的尘埃!
秘书的思维在尖叫:必须自救!
可冲上去抢密函是找死,向主簿处示警又无凭无据——他根本不知道密函内容!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即将吞噬他最后一丝意识的刹那——
“铮——!”
一声仿佛利刃出鞘的嗡鸣,并非来自耳畔,而是源自他灵魂最深处!
秘书刻入骨髓、融入血脉的本能,如同被逼到悬崖尽头、獠牙尽露的凶兽,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猛地撕裂了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个冰冷、锐利、不带丝毫犹豫的念头,如同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狠狠地凿穿了他的意识:
规则!
只有规则!
用他们的规则,砸碎他们的杀局!
巡察司的密函再“密”,也得遵守阴司文书规则——签收核验、登记备案、见证开封,这些流程就是他唯一的时间差!
陆鸣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值班房门口的巡察司吏员和深蓝色卷宗袋,大脑飞速调取《阴律·文书呈递与处置通则》的条款:当面核验签收需时间、开封需两名吏员见证更需时间、形成处置意见还要时间——这三步,就是他的救命窗口!
他肌肉绷紧,强迫自己从阴影中微微站直,脸上所有情绪瞬间压平,只余下一种下级吏员对上级公务应有的、略带好奇与敬畏的观望神态——一个完美的、毫无破绽的伪装。
但他的目光,却冰冷如手术刀上的寒光,精准地解剖着值班房门口的每一帧画面、每一个音节:
火漆印的完整度、编号的清晰度、吏员报名的语气、赵德明签字的笔速…
任何一丝信息,都可能成为判断这封密函是警告、是反制、还是绝杀令的关键!
内室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完全打开。
赵德明面色凝重地走出,身后跟着惶恐的年轻鬼吏,内室门口还隐约闪过主簿处正的身影。
“巡察司的两位同僚,辛苦。”赵德明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密函,“本官判官殿主簿处副主簿赵德明。密函何在?请出示交接令牌及函件。”
巡察司吏员亮出“巡察急令”令牌,递上卷宗袋:“奉巡察司内务处急令,密函在此,编号‘巡内密字丁未七三’,请赵主簿核验签收。”
赵德明接过卷宗袋,仔细检查火漆印——复杂的“巡察司内务密”图案完整无破损,又核对编号无误,才对年轻鬼吏吩咐:“取《密函交接录》来。”
年轻鬼吏捧来深褐色册子和阴铁笔。赵德明工整写下:
交接时间:阴历丁未年七月廿三,丑时三刻(陆鸣在心中精准记下!)
来函司衙:巡察司内务处
函件编号:巡内密字丁未七三
交接人:巡察司张魁、李四
接收人:判官殿主簿处副主簿赵德明
“密函已签收。两位同僚可回司复命。”赵德明合上册子,两名巡察司吏员面无表情颔首离开,全程没再看陆鸣一眼。
陆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交接完成,下一步就是开封!
赵德明拿着密函转身回内室,值班房的门缓缓合拢。
就是现在!
在他们拆封那该死的密函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