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线电话……它的线路通往哪里?总机?值班室?那些地方的人,现在还是正常的吗?
风险极大。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就是坐以待毙。
我走到墙边那部老旧的黑色话机前,手指悬在按键上方,微微颤抖。打给谁?外界的朋友?他们只会以为我在开玩笑,或者更糟,报警——然后把电话转回这个该死的、已经被渗透的巢穴itself。
一个名字跳进脑海:秦枫。市局技术科的外勤专员,几个月前因为一桩电子证据鉴定和我有过合作。他性格有点孤僻,但专业过硬,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属于这个分局,甚至平时很少来这里。他是干净的……吗?
赌一把。只能赌一把。
我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内部号码。听筒贴在耳边,里面传来悠长而单调的等待音。
嘟——
嘟——
每一声间隔都长得像一个世纪。我的手心全是汗,滑腻得几乎握不住话筒。耳朵极力捕捉着门外的动静,任何一点靠近的脚步声都可能让我心脏停跳。
快接。快接。快……
“喂?技术科秦枫。”声音冷静,带着一丝常年面对机器人才的平淡。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哽咽出来。是秦枫!他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有那些冰冷的、关于肢解和藏尸的评估计算。
“秦工,是我,谛听。”我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几乎是气声。
“……谛听顾问?”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你在哪?听说你们那边抓到大案嫌疑犯了,恭喜。”
恭喜?这个词像一把冰锥刺进我耳朵。
“听着!秦枫,仔细听我说!不要问为什么,立刻,马上,帮我查几个人!我们分局的人!”我气息不稳,声音压得更低,嘴唇几乎贴着话筒。
那边沉默了一秒,大概是被我异常急迫甚至惊恐的语气惊到了。“……谁?”
“组长李国明,副队赵莽,刑警王猛,刘……”我报出了一串刚才在审讯室外以及进入审讯室的人名,“查他们最近48小时内的所有通讯记录,银行账户异常,家庭住址附近的监控……任何异常!任何!”
“谛听先生,这不符合程序……”秦枫的声音带上了疑虑和警惕,“没有手续,我不能私自调阅……”
“他们可能被控制了!或者被影响了!精神上的!”我打断他,几乎语无伦次,“凶手……那个张显,他不对劲!他能做到!相信我,秦枫!就这一次!算我求你!要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是长长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噪音。
我的心沉下去。他不信。他当然不信。这听起来完全就是个疯子的呓语。
“……你需要休息,顾问。”良久,秦枫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案子压力太大了。我建议你……”
“车库液压钳也能处理成年人骨头——”我猛地打断他,脱口而出从赵莽脑海里听到的话,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电话那头呼吸骤然一停。
“你说什么?”秦枫的声音瞬间绷紧。
“赵莽……他刚才心里想的是这个。”我闭上眼,绝望地把赌注押上,“还有李组,他在想用绞肉机,噪音问题……王猛在考虑城东废弃工地的水泥桶……秦枫,你明白了吗?他们……他们都在想……怎么分尸!”
死一样的寂静。
我甚至能想象到秦枫在电话那头震惊错愕的表情。
几秒钟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压得极低,前所未有地严肃:“你确定?”
“我以我的能力发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听到了,清清楚楚。所有人。整个专案组核心……可能还不止。”
“……位置。”他快速问。
“三楼西侧走廊尽头,工具室。我被……我躲在这里。”
“呆着别动。锁好门。任何人敲门都别开,除了我。”秦枫语速飞快,“给我十分钟……不,五分钟。”
咔哒。
他挂断了电话。
忙音响起。我缓缓放下话筒,身体因为紧绷后的轻微脱力而晃了一下。他信了。他行动了。
一丝微弱的、摇摇欲坠的希望,在无边的黑暗恐惧中,如同风中残烛般亮起。
我缩回门后的角落,抱紧膝盖,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每一秒都像在滚钉板上爬行。
远处隐约传来办案区的喧哗,电话铃声,脚步声。一切都似乎很正常,正常得令人毛骨悚然。因为他们表面上,确实还在正常工作,还在追查案子。
谁能想到,追凶者,正在脑海里一遍遍预演着和凶手相同的罪行?
几分钟过去了。外面没有任何异常。
突然!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是火警警报!
红色的警示灯在走廊天花板上疯狂旋转,红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一下一下扫过工具室狭窄的空间。
来了!是秦枫!他在制造混乱!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外面走廊瞬间充斥了嘈杂的脚步声、惊疑问话声、急促的指令声。
“怎么回事?!”
“哪里起火了?”
“疏散!先疏散!”
“嫌疑犯!看好嫌疑犯!”
门外的世界乱成一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扇门。
砰!砰!砰!
沉重的、快速的奔跑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工具室门外。
“谛听!是我!”是秦枫的声音,压过了警报的嘶鸣,带着急促的喘息。
我猛地拉开门锁。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秦枫,他穿着技术科的制服外套,额头上带着薄汗,眼神锐利而紧张,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号干扰器?
“走!”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消防通道!快!”
我们冲出工具室,融入混乱奔跑的人群。警察、文员都在往楼梯口涌。烟雾报警器还在疯狂尖啸,红光闪烁,映照着一张张茫然或紧张的脸。
我下意识地想去“听”。
“别听!”秦枫猛地低喝一声,用力拽了我一把,“专注脚下!”
我悚然一惊,立刻收敛心神。是的,不能听。此刻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怕不仅仅是惊慌,还有被警报触发的、更混乱阴暗的思绪。一旦沉浸进去,我可能立刻崩溃。
我们逆着人流,挤向侧面较少人使用的消防通道。秦枫似乎对这里很熟。
“监控……”我气喘吁吁地问。
“暂时干扰了。”他晃了晃手里的设备,脚步不停,“但撑不了多久!”
推开沉重的消防门,冰冷的空气灌入。楼梯间里相对空旷,只有上方下方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回声。
我们沿着楼梯向下狂奔。
“你怎么……”我边跑边问。
“别问!”秦枫打断我,脸色铁青,“先出去再说!我的车在后巷!”
一层。再往下就是大厅和出口。那里此刻肯定也挤满了疏散的人群,甚至可能有负责警戒的人。
秦枫猛地停下脚步,拉住我。“不能走大厅。”他呼吸急促,眼神快速扫过周围,“这边!”
他推开楼梯间负一层停车场入口的门。阴冷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汽车尾气味扑面而来。灯光昏暗。
停车场里也响着火警警报,但声音沉闷许多。几辆车正在缓缓驶出出口。
“我的车在b区角落。”秦枫拉着我,在车辆间快速穿行。
就在我们接近一辆黑色的suv时,斜刺里,两个人影走了出来,恰好挡在了我们的去路上。
是刑警队的王猛和刘栋。他们两个刚才都在审讯室外。
王猛看着我们,脸上带着疏散时的匆忙和一丝疑惑:“秦工?谛听先生?你们怎么在这?地下车库也可能有危险,得快……”他的话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了秦枫手里那个明显的信号干扰器上。
刘栋的眼神也变了。那不再是疏散时的慌乱,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逐渐凝聚起杀意的目光。
空气中,听不见的弦瞬间绷紧至极限。
秦枫下意识地把我往他身后拉了一步。
王猛脸上的“疑惑”像退潮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冰冷。他缓缓抬手,摸向了后腰。
我听见了——不是用耳朵,是用那该死的能力——他脑海里滑过的念头:“……麻烦……得在这里处理掉……不能让他们出声……”
刘栋的手也动了。
“跑!!!”秦枫猛地将我往旁边一辆车后狠狠一推,同时自己也向反方向扑倒!
砰!!!
一声枪响,撕裂了地下停车场压抑的空气,回声在车辆间疯狂撞击、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