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循环
>我手臂上的二十七道疤痕都是我自己割的。
>每次死亡后时间重启,我都会在相同位置添上新伤。
>直到第十七个循环,我在咖啡店遇见另一个手臂带疤的女人。
>她的伤痕组成完整圆环,中央刻着“找到真实的我”。
>当我们的指尖相触,记忆碎片轰然炸裂。
>“我们共享同一个本体,”她颤抖着调出手术视频,“主脑将人格一分为二做实验。”
>视频里两个培养舱静静漂浮。
>“看到那个标着‘17’的循环计数器了吗?”她指着屏幕,“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次重启机会。”
>火焰突然从通风口涌出。
>我拉她冲向防火梯时,发现走廊镜中映出的是同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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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像是有人用生锈的钝凿子沿着我的颅骨内侧缓慢地刮。每一次呼吸,都搅动着鼻腔里那股混合了隔夜泡面汤、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霉味的空气。窗外,城市恒定不变的灰白晨光透过积满污垢的玻璃渗进来,在地板上拖出一道病恹恹的影子。
又是它。这该死的、一成不变的黎明。
我掀开身上带着馊味的薄毯,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床对面墙上那面布满裂纹的廉价塑料挂钟:6:07。秒针每一次不情不愿的跳动,都像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新闻播音员毫无起伏的腔调从隔壁房间那台老旧电视里顽强地钻进来,字句清晰得令人作呕:“……今日凌晨,城西高速入口发生多车连环追尾事故,造成严重拥堵,预计恢复通行时间……”
后面的话被一阵尖锐的耳鸣淹没。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十七次了。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味道,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绝望。每一次死亡带来的黑暗尽头,迎接我的都不是永恒的安宁,而是这个噩梦般精准回放的起点。
我缓缓抬起左臂。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道道凸起的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从手肘内侧一路蜿蜒到接近手腕处,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触目惊心。二十七道。每一道都是我用能找到的最锋利的碎片,在每一次重启后的绝望清晨里,怀着刻骨铭心的恐惧和某种病态的证明欲,亲手割开的。皮肤被割裂的痛楚,远不及发现自己再次坠入这个无间地狱时那种灵魂被碾碎的万分之一。这些扭曲的伤疤,是我存在的唯一铁证,是我对抗这个疯狂循环的、带着血腥味的锚点。
指尖抚过最末端那道依然带着新鲜血痂的伤口,细微的刺痛传来,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二十七次死亡,二十七次徒劳的挣扎。每一次尝试逃脱,每一次试图改变这该死的“剧本”,最终都以冰冷、黑暗的终结告终。车祸、坠楼、窒息、甚至有一次是毫无征兆的心脏麻痹……死神的菜单花样繁多,但结局只有一个:醒来,回到这里,6:07,头痛,馊味,新闻。
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节奏单调的鸟叫。我猛地睁开眼,掀开毯子,双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板上。没有时间沉溺于自怜。每一次重启,时间都在无情地流逝,我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徒劳地划下另一道疤痕。
我走进狭小、油腻的厨房,打开水龙头。水流先是喷出一股带着铁锈味的黄水,接着才勉强变得清澈。我掬起冷水用力泼在脸上,刺骨的冰凉激得我一个哆嗦,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眼窝深陷的脸,胡子拉碴,眼神里沉淀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死寂。这张脸,我已经看了十七遍。
胡乱套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已经磨出毛边的灰色连帽衫,我拉开吱呀作响的房门。走廊里弥漫着更浓重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楼梯间昏暗的灯光接触不良地闪烁着,像垂死之人的喘息。我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出了这栋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旧公寓楼。
清晨的街道,行人寥寥。空气清冷而稀薄,带着一股城市特有的、混合了尾气和尘埃的味道。我沿着人行道快步走着,身体记忆自动导航,每一步都踩在熟悉的、布满细小裂缝的灰色地砖上。街角的便利店,巨大的玻璃窗后面,那个永远穿着整洁蓝色工服的年轻店员正低头整理着货架,动作一丝不苟,如同精密设定好的程序。
我推开店门,门上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得近乎刺耳的“叮当”声。店员抬起头,脸上堆起标准化的、毫无灵魂的职业微笑。
“先生,早啊!还是老样子吗?”他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虚假的活力,每一个音节都与我记忆中前十六次循环里听到的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胃部一阵抽搐。我强迫自己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好的,热咖啡一份,火腿三明治一个,马上就好!”他熟练地转身操作起来,背影像一尊设定好动作的蜡像。
我站在收银台前,目光空洞地扫过货架上那些色彩鲜艳、包装雷同的零食和饮料。一切都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人窒息。店员忙碌的背影,冷藏柜低沉的嗡鸣,甚至门口铃铛随风晃动时微弱的声音……所有这些细微的声响和画面,都像沉重的枷锁,一层层缠绕上来,挤压着我仅存的呼吸空间。第十七次了。十七次相同的对话,十七次相同的食物,十七次走向……未知但结局早已注定的死亡。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感攫住了我,比头痛更甚,像是要将我的骨头都溶解掉。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接过那个装着温热咖啡和三明治的纸袋。指尖接触到店员递来的零钱时,那种冰凉的、金属的触感让我猛地缩了一下手。他脸上那完美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快得像是错觉。
“谢谢惠顾!”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攥紧纸袋,转身推开门。铃铛再次“叮当”。外面清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却没能带来丝毫轻松。我站在便利店门口的人行道上,茫然四顾。街道依旧空旷,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灯亮着,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时间还早,离“意外”发生通常还有一段时间。前十六次,我尝试过各种方法:躲在家里不出门,试图狂奔去警局,甚至有一次直接冲向那个十字路口对着疾驰的车流大喊大叫……结果呢?要么被一辆失控冲上人行道的汽车撞飞,要么被高空坠落的广告牌砸中,要么在警局门口毫无预兆地倒地不起。死亡的方式千奇百怪,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精准、高效,并且避无可避。
一种巨大的虚无感笼罩下来。反抗似乎毫无意义。我该做什么?继续划下第二十八道疤痕?然后等待下一次重启,再划第二十九道?直到这条手臂再也找不到下刀的地方?绝望像冰冷的海水,漫过头顶,带来令人窒息的麻木。我挪动脚步,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朝着街角那家总是弥漫着浓郁咖啡香气的“时光角落”咖啡馆走去。至少在那里,苦涩的液体能短暂地灼烧一下麻木的喉咙。
咖啡馆的玻璃门推开,一股混合着烘焙豆焦香、奶沫甜腻和旧书纸张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我。空气里的喧嚣——咖啡机的嘶鸣、压粉杆撞击的闷响、杯碟清脆的碰撞、还有人们压低的谈话声嗡嗡作响——形成一种奇特的、带着生命力的背景音。这与我公寓的死寂和街头的空旷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正常”感。我几乎是贪婪地呼吸着这温热的、活着的空气,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习惯性地走向那个靠窗的角落位置。那里有一张小小的圆桌,一把深褐色的旧皮沙发,视野很好,能看到外面行色匆匆的路人。就在我离那张沙发还有几步之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正从另一侧也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几乎是同时,我们都在那张小圆桌前站定。
她比我矮半个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简单的黑色打底衫,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她似乎也愣了一下,目光飞快地在我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慌乱?
“抱歉,”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质感,像砂纸轻轻摩擦过木头,“这个位置……我习惯坐这里了。”
她的目光在和我接触的瞬间就垂了下去,落在了她手中那杯还在微微晃动的咖啡上。深棕色的液体溅出了几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这个位置,她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混杂着惊讶和慌乱的复杂表情……像是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在我一片混沌的意识里激起了涟漪。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前十六次循环里,这个时间点,这个靠窗的位置,永远是属于我的空位!从未有过任何人!她是谁?一个变量?一个错误?还是……另一个陷阱?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起来,咚咚作响,几乎盖过了咖啡馆里的所有噪音。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我抬起头,目光不再是礼貌的回避,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牢牢地钉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很白,近乎透明,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透露出一种和我相似的、被长久疲惫侵蚀的痕迹。她的嘴唇紧抿着,唇色很淡,此刻更是抿得有些发白。她似乎被我看得有些窘迫,下意识地将左手往身侧缩了缩,试图用开衫的袖子遮掩什么。
就在她的左手微微抬起的瞬间,袖口滑落了一寸。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就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方,裸露出的那截小臂内侧,赫然布满了一圈圈……疤痕!
不是像我那样粗暴、杂乱、深浅不一的刀痕。她的疤痕排列得异常规整,形成一个完美的、首尾相接的圆环!那圆环的线条清晰、深刻,如同某种古老的图腾,带着一种冰冷而神秘的仪式感。而在圆环的中央,皮肤被刻意地刮擦过,留下几个清晰而细小的字迹——
“找到真实的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眼球,刺入我的大脑!那熟悉的疤痕质感,那种在皮肤上留下永久印记的方式……和我左臂上的如出一辙!只是她的更精致,更……完整!那圆环中央的字,更是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死寂的世界里轰然炸响!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又在下一秒冻结。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她手臂上那个诡异的圆环和那行小字上,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停止了运转。前十六次循环里累积的恐惧、绝望、麻木,在这一刻被一种全新的、更庞大的未知所取代。她是谁?为什么她的手臂上也有这样的疤痕?那圆环代表什么?“真实的我”又是什么?
咖啡馆里温暖的空气,周围嘈杂的人声,咖啡的香气……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离我远去。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眼前这个女人和她手臂上那个无声呐喊的疤痕圆环。我的视线无法从那里移开,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巨大的震惊如同实质的海啸,将我彻底淹没。
她显然察觉到了我目光的焦点所在。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刚才更加苍白,甚至带上了一种濒死般的灰败。她的瞳孔猛地收缩,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我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脸。她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将左手藏到身后,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别……别看!”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瞬间打破了咖啡馆里原本和谐的背景音。周围几桌客人诧异地转过头来。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我因震惊而沸腾的血液。她手臂上的疤痕,那诡异的圆环和刻字,还有她此刻剧烈的反应……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她知道!她可能和我一样!她可能也在经历着这个该死的循环!甚至……她知道得更多!
“你……”我的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艰难地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你的手……那疤痕……”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让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旁边的一张空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语无伦次地低喊,声音破碎不堪,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逃离,“离我远点!求你!”
求我?她眼中的恐惧如此真切,绝非伪装。这恐惧像一面镜子,瞬间映照出我内心同样的深渊。她不是陷阱的制造者,她和我一样,是这恐怖循环中的猎物!
“等等!”眼看她转身就要夺路而逃,一股比恐惧更强烈的冲动攫住了我。我顾不上咖啡馆里那些探究的目光,一个箭步上前,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那只刻着圆环疤痕的手腕。我必须知道!我必须抓住这个十七次循环里出现的唯一变量!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时——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空气!不是来自头顶,而是来自脚下!整个咖啡馆的地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狂暴地向上拱起、碎裂!巨大的冲击波像无形的墙壁,裹挟着碎石、木屑、玻璃渣和滚烫的咖啡液,以毁灭性的力量横扫一切!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瞬间压缩。
我看到她惊恐地回头,长发在气浪中狂乱飞舞,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面对终结的绝望。我看到碎裂的桌椅如同玩具般被抛向空中,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像流星般坠落。巨大的混凝土块夹杂着断裂的钢筋,带着死亡的阴影,铺天盖地地朝我们倾泻而下!
世界在眼前破碎、扭曲、旋转。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声音、色彩和感知。
意识沉沦的最后瞬间,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是她!那个手臂上有圆环疤痕的女人!她出现了!在第十七个循环里!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虚无。
…………
头痛。熟悉的、如同钝器刮擦颅骨内侧的剧痛,伴随着鼻腔里那混合了隔夜泡面汤、灰尘和霉味的空气,粗暴地将意识从黑暗的深渊里拖拽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
依旧是那间狭小、肮脏的公寓。窗外是城市恒久不变的灰白晨光。墙上布满裂纹的挂钟,指针冰冷地指向:6:07。
秒针每一次不情愿的跳动,都像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今日凌晨,城西高速入口发生多车连环追尾事故……”隔壁房间的新闻播报声,字句清晰得如同审判。
又回来了。
第十七次死亡,第十八次重启。
我几乎是立刻抬起左臂。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二十七道狰狞的旧疤痕上方,一道崭新的、边缘还带着湿润血丝的伤口赫然在目!位置精准无误,就在上一次循环结束前,我刚刚划下的地方!剧烈的刺痛感清晰地传来,像一道连接着地狱的滚烫烙印。
但这痛楚,此刻却带来一种近乎疯狂的清醒和炽热!不再是麻木的绝望!咖啡馆!那个女人!那个刻着完美圆环和“找到真实的我”的手臂!
她真的存在!她不是幻觉!她是这绝望循环中唯一的、活生生的变量!
前十六次循环积累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力感,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狂暴的情绪所取代——一种近乎偏执的、不顾一切的寻找欲!我必须找到她!就在今天!就在这个循环里!在她再次消失之前!
上一次,是在“时光角落”咖啡馆遇到的她!就是那里!
肾上腺素疯狂地分泌,驱散了重启带来的所有不适。我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动作快得带风,甚至顾不上左臂新添伤口的疼痛。冰冷的水胡乱泼在脸上,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火焰。灰色连帽衫被胡乱套上,我一把拉开吱呀作响的房门,冲进同样昏暗却不再令人窒息的走廊。
时间!时间就是一切!必须赶在“意外”发生之前!赶在……她消失之前!
我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冲下楼梯,撞开公寓楼沉重的铁门。清晨冷冽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战栗的自由感。街道依旧空旷,行人寥寥。我无视了街角便利店那个穿着整洁蓝色工服、正低头整理货架的店员,无视了他可能抬起的头和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我的目标只有一个——街角,“时光角落”咖啡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我几乎是狂奔着冲向那个熟悉的转角。玻璃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推开门的瞬间,那股混合着烘焙豆焦香、奶沫甜腻和旧书纸张气息的暖风再次扑面而来。
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向那个靠窗的角落位置!
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
空的。
深褐色的旧皮沙发静静地待在那里,小圆桌空空如也。没有米白色针织开衫的身影,没有挽在脑后的长发,没有那杯微微晃动的咖啡……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我的心脏,疯狂收紧。难道……难道上一次只是巧合?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难道她并不固定出现在这里?不!不可能!那种恐惧,那种眼神,那种刻骨的疤痕……绝不可能是假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口呼吸着咖啡馆里温热的空气,目光如同雷达般在不算太大的空间里急切地搜索。吧台旁的高脚凳上坐着看报的老人,靠墙的卡座里是一对低声交谈的情侣,还有几个独自啜饮咖啡的顾客……没有她。
难道来早了?还是……错过了?
就在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的瞬间,我的目光扫过靠近洗手间通道的一个隐蔽角落。那里光线相对昏暗,一张小小的方桌紧贴着墙壁。
是她!
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随意挽起的头发,微微低垂的侧脸。她独自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双手紧紧交握着放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警惕和不安,像是在防备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选择了更隐蔽的位置!她在躲藏!
狂喜和紧张瞬间攫住了我。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奔后的喘息和狂跳的心脏,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显得不那么突兀和充满威胁。我穿过几张桌子,径直走向她那个昏暗的角落。
我的影子落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时,她猛地抬起头!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那双因惊惧而睁大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更深重的恐慌!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撞在墙壁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你……是你?!”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破碎的音节几乎不成词句,“不可能……你怎么会……又……”
“是我。”我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因为强行压抑激动而显得异常低沉沙哑,“咖啡馆。坍塌。我们都死了。然后……又回到了这里,6:07。”我抬起左臂,刻意将袖口向上拉了拉,让那二十八道狰狞的疤痕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每一次死亡,我都会在这里添一道新的。直到昨天……我看到了你。”
我的目光再次锐利地投向她的左手。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将左手藏到了桌子下面。但她的眼神,在最初的极度恐惧之后,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动摇的裂隙。她看着我手臂上那些和她如出一辙的疤痕痕迹,看着我眼中同样燃烧着绝望和寻求答案的火焰,那份纯粹的恐慌似乎被一种同样强烈的困惑和……共鸣……所取代。
“你……你也……”她艰难地开口,嘴唇翕动着,声音细若蚊蚋,“……重启?”
“重启?”我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你是说……时间循环?我们被困在同一天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恐惧、怀疑、震惊、还有一丝微弱的、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希冀。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告诉我,”我向前逼近一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她,“你手臂上的那个圆环……那行字……‘找到真实的我’……那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