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克隆体苏醒引发伦理危机(2 / 2)

圣殿星魂 圣殿星魂 12319 字 13小时前

林默仰面躺在宽大得有些空旷的婚床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他睁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徒劳地放大,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耳边,是另一个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零号睡在他身边。她侧卧着,背对着他,身体蜷缩成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呼吸悠长平稳。

几个小时了?林默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脑子里像塞满了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同一个恐怖的念头:错误!不可控的错误!那双弹奏出陌生乐章的手,那个冰冷的、非人的笑容……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他该怎么办?销毁?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夹杂着愧疚和某种扭曲眷恋的痛苦狠狠压了下去。不……那是“晚晚”的声音,“晚晚”的眼睛……他做不到!可留着它?这个正在异化的、拥有苏晚全部记忆的“东西”?它会变成什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反复撕扯中,死寂被尖锐地刺破!

嗡——嗡——嗡——

床头柜上,林默调至最大音量的手机,骤然发出刺耳至极的震动!屏幕瞬间爆发出惨白的光芒,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将床头柜、墙壁、天花板都映照得一片惨白!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冰冷的大字:【中心医院】。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瞬间逆流,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像一具被通了高压电的尸体,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起一阵风,连厚重的被子都被掀开了一角。

他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那部如同烙铁般滚烫、又如同炸弹般危险的手机。指尖因为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灭顶的预感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四个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颤抖的拇指狠狠按在接听键上。

“喂……”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濒死的颤音。

电话那头,一个女声急促地响起,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仪器的滴答声:“是林默先生吗?这里是市立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苏晚女士!苏晚女士她……”

后面的话,林默已经听不清了。或者说,他拒绝听清。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颅腔,像有千万架轰炸机在他脑子里同时投下了炸弹!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天旋地转。他拿着手机,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动作迟缓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惨白的手机屏幕光,像舞台追光灯一样,照亮了婚床的另一侧。

零号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她背对着惨白的光源,面庞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它们不再是初醒时的懵懂迷茫,也不再是弹琴时的平静专注,更不是被他惊扰时那种小动物般的恐惧。那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手机屏幕的惨白光芒,也清晰地倒映着林默脸上那瞬间崩塌的、如同世界末日降临般的极致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由阴影雕刻而成的塑像。只有那双眼睛,在手机屏幕光的映照下,眨了一下。然后,她的嘴唇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开合,清晰地对着魂飞魄散的林默,用口型说出了三个字。

没有声音,但在那死寂的、被惨白光芒割裂的黑暗里,林默看得无比清楚:

“谁醒了?”

冰冷的寒意,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阴风,瞬间穿透林默的骨髓,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手机从他完全失去知觉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闷响,摔在厚重的地毯上。那惨白的光,熄灭了。

黑暗重新合拢,像一张冰冷粘稠的巨口,将他和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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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区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刺鼻,混合着药物、人体排泄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代表着生命在极限边缘挣扎的衰败气息。长长的走廊空旷得吓人,惨白的顶灯将冰冷的瓷砖地面照得一片死寂,只有林默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烧红的铁板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过来的,意识仿佛游离在身体之外,只记得方向盘上自己湿透冰冷的手心,和挡风玻璃外飞速倒退、扭曲变形的霓虹光影。现在,他站在那扇紧闭的病房门前,门上小小的观察窗透出里面仪器幽绿和猩红的光点。门上贴着病人的名牌:【苏晚】。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直视。

他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不是因为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和一种灭顶的荒谬感。门把手冰凉刺骨,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拧开,仿佛推开的是地狱之门。

门无声地滑开。

病床上,一个极度瘦削、苍白得如同纸人的身影,正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她的动作僵硬而吃力,每转动一点角度,都似乎牵扯着巨大的痛苦。插满管子的手臂微微抬起,又无力地垂落下去。她的视线,在长时间的植物人状态后,显得浑浊而迟缓,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翳,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聚焦在闯入者的脸上。

当那双浑浊的眼睛终于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里面那点微弱的、属于生命的光,瞬间被一种极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所取代!

愤怒!纯粹的、滔天的、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的愤怒!

那张苍白干裂的嘴唇猛地张开,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可怕声响,胸膛剧烈起伏,带动着身上连接的监护导线和输液管一阵乱颤,旁边的仪器立刻发出尖锐的警报!

“……林……默……”一个极度嘶哑、破碎不堪、却蕴含着无边恨意的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林默的耳膜。

她认出了他。用尽了全身仅存的所有力气,在表达着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恨意。

“呃……啊……!”苏晚的喉咙里爆发出更加凄厉、更加愤怒的嘶吼,她拼命扭动着头颅,浑浊的眼睛死死钉在林默脸上,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又像是要将他挫骨扬灰!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耗尽着她刚刚复苏的、微薄如烛火的生命力。

“晚晚!晚晚你冷静点!听我说!”林默如梦初醒,心脏被那眼神刺得千疮百孔,他踉跄着扑到床边,想要按住她疯狂挣扎的手臂,却又怕碰到那些维系生命的管线。

“滚……开!”苏晚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像砂纸刮过生铁,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冒……牌……货……她……睡……我的……床!”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虚弱而剧烈抽搐起来,监护仪上的警报声连成一片刺耳的尖啸!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曲线疯狂地上下跳跃,血压数值飙升到一个危险的红色区域!护士尖锐的呼喊声和医生急促的脚步声瞬间从门外涌来。

林默被猛地推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眼睁睁看着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迅速围拢过去,开始紧急处理。病床上,苏晚还在徒劳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穿透混乱的人群,依旧死死地、带着刻骨仇恨和绝望的控诉,钉在他的脸上。

那眼神无声地尖叫着:林默,你做了什么?你让一个什么东西,睡在了我们的婚床上?!

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海的巨浪,瞬间将林默彻底淹没、吞噬。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力地向下滑去,最终瘫坐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双手死死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耳朵里充斥着仪器尖锐的警报、医生急促的指令、护士紧张的呼喊……还有苏晚那如同诅咒般的、破碎的嘶吼,在脑海中反复回荡、叠加,最终汇聚成一片毁灭一切的轰鸣。

他完了。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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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拉出迷离而冰冷的光带,像一条条流淌的、没有温度的血河。林默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副驾驶座上,零号安静地坐着,侧脸隐在车窗外的光影明暗之中,看不真切表情。从医院出来到现在,她没有问过一句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车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单调地重复着。

林默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尖锐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在擂鼓。他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副驾上那个沉默的身影。那个拥有苏晚一切记忆、却弹奏着陌生乐章、用冰冷眼神洞悉他一切恐惧的“东西”。它知道了。它一定知道了!它知道苏晚醒了!它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一个必须被抹除的“错误”!

它会做什么?这个念头像毒蛇的信子,反复舔舐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他不能再犹豫了。那个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神,就是最后的警钟。他必须……必须处理掉这个“错误”!在她(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之前!为了苏晚!也为了……他自己扭曲的良知?

车子粗暴地刹停在独栋别墅的车库里,刺耳的摩擦声在封闭的空间里格外响亮。林默几乎是撞开车门冲了下来,带着一身冰冷的夜气和无法控制的戾气。他没有看零号,径直走向后座,猛地拉开了车门。

零号也跟着下了车,动作依旧不紧不慢。车库感应灯惨白的光线笼罩下来,照亮了她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她没有看林默,目光落在车库角落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工具箱上,那里面……有扳手,有锤子,有足以致命的钝器。

林默弯下腰,在后座的杂物里粗暴地翻找着,动作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狂躁。他需要东西!需要能“处理”的东西!镇静剂?不,不够彻底!他需要……需要更……他的手在座椅下摸索,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物体——一把他放在车里防身的、沉重的合金扳手。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递到指尖,带来一种诡异的“安心感”。就是它了!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瞬间占据了他全部思维。他猛地攥紧了扳手,金属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残忍的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直起身,握紧了藏在身后的扳手,转身,带着一种决绝的、被逼到绝境的凶狠,看向站在车库中央的零号。

零号依旧站在那里,沐浴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偶。她的目光终于从那个蒙尘的工具箱移开,缓缓地、平静地落在了林默脸上。她的视线,似乎穿透了他强装镇定的凶狠,穿透了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精准地落在他那只藏在身后、紧握着凶器、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然后,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那笑容,和她在钢琴前被打扰时露出的笑容如出一辙。空灵,美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怜悯的嘲讽。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被恐惧和杀意扭曲的脸,看着他藏在身后那只握紧凶器的手。

林默积蓄起来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凶狠,在这双清澈、平静、带着嘲讽笑意的眼睛注视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土崩瓦解。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个在深渊边缘疯狂挥舞着可笑武器的、彻底失败的小丑。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那只握着扳手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

“你……”林默的喉咙像是被砂纸堵住,只能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零号才是那个手持凶器的猎食者。

零号唇边那抹嘲讽的笑意加深了一瞬,随即又隐去,恢复了那种非人的平静。她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她转过身,脚步无声,像一道飘忽的影子,径直走向通往别墅内部的门。感应灯随着她的离开而熄灭,车库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林默独自一人僵立在冰冷的黑暗中,只有身后车灯熄灭后残留的微弱红光映照着他惨白的脸。他藏在身后的手无力地松开,沉重的合金扳手“哐当”一声,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而空洞的回响,在死寂的车库里久久回荡。

那声音,像是对他无能和绝望的最后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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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坐落在城市边缘一片低矮的山坡上,远离尘嚣。深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刺骨的寒意,卷起枯黄的落叶,在灰白色的墓碑间打着旋,发出簌簌的悲鸣。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压着,沉甸甸的,仿佛随时会砸落下来。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泥土、衰草和石头的味道,是死亡本身的气息。

林默的墓碑是崭新的,黑色的大理石光洁如镜,冰冷地反射着天幕的阴沉。上面简单地刻着:【苏晚之墓】。下方一行小字:【她曾如此真实地活过】。字迹深刻而冰冷。

零号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黑色羊绒大衣——那是林默匆忙从衣帽间里翻出来的,属于苏晚的旧物——站在墓碑前。寒风卷起她散落的长发,拍打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墓碑上那个冰冷的名字,以及名字下方那行小字。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极其缓慢地拂过“苏晚”那两个冰冷的刻字。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她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仿佛在触摸一个易碎的幻梦。

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小雏菊。花瓣洁白娇嫩,在深秋的寒风里微微颤抖着,几滴晶莹的露珠还挂在上面,尚未被风吹干。显然,有人刚来过不久。

零号的目光长久地落在那束花上。她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纯粹的、近乎孩童般的困惑。她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那洁白的花瓣。冰凉,带着鲜活的生命力。不是幻觉。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铅灰色的云层翻滚着,酝酿着深秋的寒意。零号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她的视线越过冰冷的墓碑,越过在寒风中瑟索的白色小雏菊,投向墓园入口那条蜿蜒的、被高大松柏阴影笼罩的小径尽头。

灰白色的雨幕,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落下,细密如织,将远处的景物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水墨。在那片朦胧的雨帘深处,在小径的尽头,松柏投下的浓重阴影里,静静地伫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雨丝密集地落下,模糊了距离,也模糊了那人的轮廓。只能依稀辨出那是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身影,瘦削,挺直,像一尊冰冷的石雕,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没有撑伞,任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

隔着凄迷的雨幕,隔着冰冷的墓碑,隔着生与死的界限,零号的目光,与雨幕深处那道模糊而冰冷的视线,无声地交汇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风卷着冷雨,抽打在零号的脸上、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她只是那样站着,看着雨幕尽头那个影子,看着那束墓碑前沾着露水、新鲜得如同刚刚采摘的白色小雏菊。一种巨大的、冰冷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深处的寂静,将她彻底笼罩。

墓碑上,【她曾如此真实地活过】那几个小字,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刺骨。

雨,无声地下着,越下越大。冲刷着墓碑,冲刷着雏菊,也冲刷着墓园里,两个隔着生死与雨幕、沉默对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