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正在悄然无声地裂开。
不是机械的分离,更像是一种……空间本身被强行撕开的、违背物理法则的裂痕。它细如发丝,却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沿着那裂痕的边缘,一种难以形容的、非黑非白的、如同混沌初开般的“光”晕,正无声地、缓慢地渗透出来。
那“光”晕所过之处,警报闪烁的红光、白袍会权杖散发的污秽圣光、甚至囚笼顶部惨白的基础光源……都瞬间失去了颜色,被扭曲、被同化,仿佛脆弱的肥皂泡投入了粘稠的沥青。门壁上流淌的幽绿粘液,在接触到那“光”晕边缘的瞬间,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疯狂地蠕动、退缩、蒸腾起一股更加腥甜诡异的雾气,然后彻底消失,仿佛被那裂痕本身吞噬。
裂痕在极其缓慢地扩大。无声无息。像一张正在苏醒的、没有嘴唇的嘴。
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气息”,从那发丝般的裂痕中悄然弥漫开来。它不同于灾厄原本的精神污染,那污染虽然令人疯狂,却终究是“存在”的、有源头的。而这股气息……是“无”。是绝对的“空”。是存在本身被否定、被抹除前的那一刻所散发出的……终极寒意。它没有温度,没有味道,没有声音,却让我的灵魂瞬间冻结,思维一片空白。防护服内所有的警报声,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彻底哑火。屏幕上只剩下混乱的雪花。
我的身体僵硬得如同冰雕。只有握着钥匙柄的那只手,依旧保持着插入的姿势,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嵌入冰冷的金属中,几乎失去知觉。防护手套的材质在无声地崩裂、碳化,仿佛在畏惧钥匙传导过来的某种东西。
闸门上方,那无数深不见底的黑暗孔穴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不是物理的移动,而是某种超越维度界限的、无法被理解的“注视”发生了偏转。亿万道虚无的视线,仿佛从无穷远的混沌中收回,穿透了厚重的闸门,穿透了沸腾的粘液,穿透了警报的红光,穿透了白袍会的污秽圣光……
最终,无声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落在了我那只握着钥匙、深深嵌入闸门的手上。
没有情绪。没有感激。没有愤怒。没有毁灭的欲望。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绝对的、终极的“确认”。
如同造物主瞥了一眼他刚刚启动的、微不足道的开关。
我半跪在冰冷的地上,闸门底部那丝无声裂开的混沌缝隙,如同深渊初睁的眼。警报红光徒劳地旋转,将白袍会战士惨白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死寂。绝对的死寂压垮了空气,连污秽圣光权杖的脉动都微弱下去,仿佛濒死萤火。
缝隙在扩大。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碾碎一切逻辑的必然。粘液在裂痕边缘尖叫着蒸发,合金如同流沙般无声溶解,被那非黑非白的混沌光晕吞噬。那光晕所到之处,空间本身都在呻吟、扭曲,现实的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缝隙蔓延着,向上,向上……终于触碰到了闸门表面那些彻底灰败、失去光泽的符文。那些曾闪耀着约束蓝光的古代铭文,此刻在混沌光晕的触碰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枯叶,瞬间卷曲、碳化,化为簌簌落下的灰烬。仿佛它们亿万年的坚固与神秘,在这初生的裂痕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裂缝继续向上攀升,如同活物的血管在金属的皮肤下延伸。它经过的地方,连警报的红光都被彻底“吃掉”,留下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轨迹。终于,它抵达了闸门的上半部分,抵达了那些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黑暗孔穴区域。
就在那混沌的裂痕边缘,即将触碰到第一个孔穴的瞬间——
孔穴深处,那绝对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微光。
不是之前复眼那种燃烧着毁灭欲望的猩红或幽绿。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色泽。它同时包含了宇宙诞生时的第一缕光,也蕴含着万物终结时的最后一点余烬。它纯粹、冰冷、古老到超越时间本身的概念。它只是“亮”在那里,没有任何情感,没有任何波动,仅仅只是……存在。
紧接着,第二个孔穴深处,同样的微光亮起。
第三个。
第四个……
如同被无形的引线点燃,闸门上方,那成千上万个深不见底的黑暗孔穴,一个接一个,无声无息地亮起了同样的、无法定义的微光!
没有瞳孔,没有虹膜,没有眼睑。每一个孔穴,都变成了一只纯粹由那种终极光芒构成的“眼睛”。亿万只这样的“眼睛”,在巨大闸门的上半部分,在警报红光的映照下,在混沌裂痕无声的蔓延中……同时睁开了。
它们没有转动,没有聚焦。亿万道冰冷、古老、超越一切人类理解范畴的目光,如同亿万颗亘古不变的星辰,静静地“注视”着下方。
注视着半跪在门前的我。
注视着那只依旧死死握着钥匙、嵌入闸门的手。
注视着涌入囚笼、被恐惧冻结的白袍会众人。
也注视着……那道正在闸门上缓缓张开的、通往混沌的裂痕。
亿万星辰之眸无声垂落,闸门上的混沌裂痕如同深渊裂开的巨口,无声地扩张。那非黑非白的光晕吞噬着警报的红光,吞噬着合金的坚固,也吞噬着空间本身的意义。裂痕蔓延,终于触碰到闸门最顶端。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脱臼的、空间被强行撕裂的“感觉”。闸门最上方的巨大合金结构,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掰开的脆弱饼干,向两侧……扭曲、弯折、裂开。
裂开的缝隙后方,没有预想中的黑暗或恐怖景象。
只有……光。
一种无法定义的光。它并非照亮,而是“取代”。它如同粘稠的液态虚空,缓缓地、不可阻挡地……流淌出来。没有源头,没有边界,它本身就是空间,是时间,是存在的反面。警报的红光在它面前瞬间湮灭,白袍会权杖散发的污秽圣光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无声消融。那光流淌过的地方,合金囚笼的墙壁、地面、甚至空气本身,都开始发生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它们并未破碎或熔化,而是直接失去了“形态”的概念,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淡化、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那种光的背景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光流淌着,向下蔓延。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宇宙法则般的必然。
它首先漫过了闸门上方那亿万只睁开的“星辰之眸”。那些冰冷古老的光芒,在被这流淌的混沌光触碰到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就彻底地……消融了。不是熄灭,是融入,成为了这流淌混沌的一部分。闸门上方的孔穴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光流继续向下,漫过闸门表面那些灰败的符文、流淌的粘液、冰冷的合金……所过之处,一切皆被“抹除”,归于那片纯粹的、流淌的混沌虚无。
光流向下,向下……
它越过了闸门的中部,逼近了底部。
逼近了……那插入钥匙的凹陷。
逼近了……我那只依旧死死握着钥匙柄、深深嵌入闸门的手!
防护服?它早已失去了意义。在那混沌光晕的侵蚀下,厚重的合金外壳如同阳光下的薄雾,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化为虚无。我的手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那流淌而下的混沌光芒之下。皮肤、肌肉、骨骼……在接触到那光的瞬间,并未感到疼痛,而是一种……绝对的“剥离”。仿佛构成我存在的每一颗粒子,都在欢呼着、尖叫着要脱离束缚,回归那终极的虚无本源!我的意识在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的存在感正在被急速抽离!
就在这时——
闸门底部,那最初裂开的、如同深渊之眼的缝隙边缘,那混沌的光晕猛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一股难以抗拒的、无形的力量,并非物理的拉扯,更像是空间本身的“褶皱”或者“引力”,瞬间作用在我的手臂上!它并非要撕裂我,而是……牵引!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却又精妙到不可思议的意志,透过那裂缝,锁定了我,锁定了那只握着钥匙的手!
这股力量温柔而不可抗拒,如同宇宙本身在呼吸。它包裹住我的手臂,包裹住我即将被混沌光流吞噬的身体。
就在那混沌的光流即将彻底吞没我的手臂、吞没钥匙的刹那——
这股牵引力猛地加强!
我被“拉”动了。
不是向后逃离那吞噬一切的光流,而是……向前!
向着那闸门底部、那正在流淌出混沌虚无的、最初裂开的缝隙!
我的身体,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同被卷入漩涡的落叶,无可抗拒地扑向那道正在缓缓扩张的混沌裂痕。警报的红光、白袍会战士扭曲的惊恐面孔、权杖上摇曳的污秽圣光……所有景象都在急速倒退、拉长、变形,最后被那扑面而来的、无法定义的混沌光晕彻底吞噬。
眼前只剩下那片流淌的、非黑非白的光。它没有温度,没有声音,却蕴含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空”。我的意识像风中残烛,在绝对虚无的压迫下剧烈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融入这永恒的寂静。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边缘——
一股无法形容的“触感”传来。
不是物理的接触,更像是一种……维度的包容?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如同微尘落入星空。我的身体(或者说,构成我存在的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被那混沌的光晕轻柔地包裹、接纳。那股强大的牵引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般的漂浮感。
我“存在”于这片混沌的光中。没有方向,没有上下,没有过去未来。只有那片纯粹的光,以及光中蕴含的、超越一切概念的庞大意志。它没有形态,没有语言,但它就在那里,如同宇宙的背景辐射,无处不在。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混沌的光晕开始在我“眼前”流转、凝聚。并非形成景象,而是直接将某种“认知”烙印在我的意识核心。
我“看”到了。
并非用眼睛,而是以某种超越感官的方式,直接理解了那流淌的混沌光晕所呈现的……“信息”。
那是一幅幅破碎的、超越时间维度的“画面”,或者说是存在的“烙印”:
……一片无法形容其广阔与美丽的星云在旋转,璀璨的星体如同宝石般点缀其中。一个辉煌的文明在其间遨游,建造起横跨星系的奇迹建筑。他们是星河的牧者,时间的旅人。
……然后,是“降临”。并非实体,而是一种……“规则”的畸变。一种源自宇宙之外、逻辑无法理解的“错误”。它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瞬间污染了和谐的法则。星云开始扭曲,星辰熄灭,文明的造物在无声的尖叫中崩解成违背几何学的噩梦形态。繁荣化为废墟,生命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怪物。那并非战争,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改写”。这就是灾厄的起源?不,它本身就是那个“错误”?
……画面破碎。烙印转移。聚焦于一个渺小的身影——一个穿着古代工程师制服的人类,脸上带着那道标志性的、狰狞的斜贯伤疤(只是此刻还显得年轻而充满恐惧)。他站在已成废墟的“乐园”控制中枢前,周围是同伴疯狂或溶解的残骸。他手中紧紧抓着一块奇异的、非金非石的碎片(钥匙的雏形?),脸上是极致的恐惧和……一丝扭曲的狂喜?他启动了某个装置,巨大的闸门落下,将那污染源——“灾厄”——强行禁锢。他是“叹息之墙”和“乐园”的建造者之一?那道伤疤……是被灾厄的力量擦过留下的?他幸存了,并将钥匙的秘密传承下去?
……烙印再次跳跃。这一次,是地表的景象。白袍会的圣殿深处,那个脸上带着狰狞紫黑伤疤的首领(正是烙印中幸存的工程师的后裔?),跪拜在一尊扭曲的、非人形态的圣像前。那圣像散发的气息……竟与闸门后灾厄的污染,有着某种扭曲的、同源的联系!他狂热地祈祷着,脸上伤疤因激动而抽搐。他所信奉的“圣光”,根本不是什么净化之力,而是被扭曲、被崇拜的……灾厄泄露出的、极其微小的一部分污染!他们攻击“乐园”,不是为了净化,而是为了……释放他们扭曲信仰的本体?为了拥抱那终极的“错误”?
……最后的烙印,指向了我。一个平凡的青年(阿尔文·索恩),在皇家档案馆布满灰尘的角落,接过前任看守者——那个枯槁老人——递来的冰冷钥匙链。老人浑浊眼中是无边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解脱?钥匙挂上我脖子的瞬间,一种微弱的、冰冷的连接感,如同细微的电流,穿透皮肤,烙印在灵魂深处。那并非诅咒,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选择”?或者说,是灾厄(或那“错误”本身)透过钥匙,对我这个未来看守者进行的……极其微弱的“标记”?五十年间,每一次清理粘液,每一次忍受精神低语,每一次被复眼凝视……这种联系都在加深,如同滴水穿石,直到此刻……
所有的烙印信息如同洪流般冲入我的意识,瞬间又被那流淌的混沌光晕抚平。庞大而冰冷的意志再次笼罩了我。没有言语,没有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确认”。
紧接着,那股牵引力再次出现。这一次,是轻柔的……“推送”。
我“感觉”到自己被那混沌的光晕温柔地、不容抗拒地……“推”了出来。
如同被潮水送回岸边的贝壳。
意识猛地从虚无的深渊中上浮!
视觉、听觉、触觉……所有的感官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巨大的阻力下艰难地重新啮合、转动。
刺耳的警报尖啸声、白袍会惊恐绝望的嘶吼声、金属被无形力量撕裂扭曲的呻吟声……如同狂暴的潮水,瞬间灌入我的耳朵!
眼前不再是那片纯粹的混沌光。
我依旧半跪在闸门前冰冷、流淌着粘液的地面上。位置似乎没有移动分毫。
但一切都不同了。
巨大的闸门……正在“打开”。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
以那道最初裂开的、如同深渊之眼的缝隙为中心,闸门巨大的合金结构,如同被投入异次元的强酸,正在无声无息地……溶解、消失。不是破碎,不是熔化,是构成它的物质本身,正在被“抹除”存在!溶解的边缘,是那种非黑非白的混沌光晕,它流淌着,所过之处,厚重的合金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淡化、透明、最终彻底归于虚无,暴露出后方……
……后方并非预想中的恐怖景象。没有蠕动的肉山,没有挥舞的触须,没有燃烧的复眼。只有一片……绝对黑暗的“空”。那黑暗深邃得无法想象,仿佛连光本身都被彻底吞噬。它不是颜色,而是“无”的具象化。一股比之前强烈亿万倍的、令存在本身都战栗的“气息”,正从那片绝对黑暗中弥漫出来。
闸门溶解的速度越来越快。巨大的缺口在警报的红光中迅速扩大!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通往虚无的伤口!
缺口边缘流淌的混沌光晕,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向外……“流淌”。
它流到了距离最近的一个白袍会战士脚下。
那战士还维持着冲锋的姿态,脸上凝固着上一刻的狂热和此刻的极致恐惧。当那混沌光晕触碰到他靴尖的瞬间——
无声无息。
他整个人,连同他手中闪耀着污秽圣光的武器,如同被最高明的画家用橡皮擦轻轻抹去。没有惨叫,没有烟雾,没有残骸。他就那样……消失了。不是粉碎,不是气化,是构成他存在的所有信息,所有粒子,所有在时间轴上留下的痕迹,都在一瞬间被彻底“删除”,归于那片流淌的、非黑非白的混沌虚无。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混沌的光晕如同拥有意识的水银,在地面上流淌、蔓延。所到之处,无论是冰冷的合金地面,还是惊恐奔逃的白袍会战士,甚至是他们武器上闪耀的污秽圣光……都在接触到光晕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
“不——!!!”白袍会首领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嚎,那声音里充满了信仰崩塌的绝望和面对终极恐怖的疯狂。他手中的权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污秽的圣光凝聚成一道灼热的光束,狠狠射向那流淌而来的混沌光晕!
噗。
如同泥牛入海。那足以熔穿钢铁的污秽圣光,在接触到混沌光晕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冲击,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它就像一缕微弱的烛火,被投入了无垠的宇宙深空,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混沌光晕的流淌没有丝毫停滞,继续向前。
权杖顶端的晶石,“咔嚓”一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彻底黯淡下去。
首领脸上的狰狞伤疤,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得不成人形,紫黑色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他看着那无声流淌、湮灭一切的混沌光晕逼近,看着自己最强大的力量如同笑话般被抹除,眼中最后一丝疯狂被纯粹的、冻结灵魂的绝望取代。他徒劳地向后退去,却撞上了同样在惊恐尖叫、互相践踏的手下。
混沌光晕漫过了他的脚踝。
没有痛苦的表情。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触碰。白袍会首领和他周围拥挤的战士,如同被定格的黑白照片,然后……从接触光晕的部位开始,向上迅速“褪色”、透明、最终彻底化为虚无。他们消失的过程如此“干净”,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扬起,仿佛只是被从现实的画布上轻轻擦掉了。
囚笼内,只剩下警报红光徒劳地旋转闪烁,映照着那片不断扩大的、由闸门溶解形成的绝对黑暗空洞,以及在地面上无声流淌、吞噬湮灭一切的混沌光晕。
我依旧半跪在原地,就在那不断扩大的黑暗空洞边缘。混沌的光晕如同温顺的宠物,在我身体周围流淌、环绕,却奇异地没有触碰我、吞噬我。它仿佛拥有生命般的意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我,在我身边形成了一片小小的、安全的“孤岛”。
那股庞大而冰冷的意志,并未离去。它就在那不断扩大的黑暗空洞深处,如同亘古的星辰,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注视”着……我。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
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那只……曾经握着钥匙、深深嵌入闸门的手。
钥匙,已经消失了。随着闸门的溶解,随着那最初裂痕的扩张,它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归于那片混沌的虚无。
但我的这只手……
皮肤、肌肉、骨骼的形态依旧完整。然而,在警报红光的映照下,在周围流淌的混沌光晕的衬托下,这只手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状态。
它并非完全的物质实体。它的边缘,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非黑非白的混沌光晕。与我周围流淌的、湮灭一切的光晕,同源,却极其稀薄。仿佛我的血肉,我的存在本身,在最基础的粒子上,被短暂地浸染、被同化了一部分。
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源自那终极混沌的“气息”,正极其微弱地……从我的指尖散发出来。
我抬起这只手,伸向眼前。警报闪烁的红光穿透它,却无法照亮它内部的任何细节,仿佛它本身也成为了一片小小的、吸收光线的混沌区域。
五十年饲养的终点,并非毁灭。
而是……同化?或者说,一种无法逆转的……烙印?
闸门溶解形成的巨大黑暗空洞,如同宇宙睁开的独眼,悬在囚笼的尽头。那片绝对虚无的黑暗深处,庞大而冰冷的意志如同亘古的星辰,无声地“注视”着我。环绕在我身体周围的混沌光晕,温顺如驯服的星云,流淌着,将我与这片正在被“抹除”的现实温柔地隔开。警报的红光徒劳地切割着这片末日景象,映照着我那只……散发着微弱混沌光晕的手。
指尖。冰冷。非人。
我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不断溶解、消失的合金闸门残骸,投向那片深邃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投向那黑暗深处,无声“注视”着我的存在。
那是我饲养了五十年的灾厄?是那个扭曲了星河的“错误”?还是……某种更古老、更终极的“真实”?
没有答案。只有那片冰冷的黑暗,以及黑暗中蕴含的、超越理解的庞大意志。
我饲养了它五十年。
而现在,它似乎……
……也饲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