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尖叫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戛然而止。

不是痛苦消失，而是极致的痛苦已经超出了她声带所能表达的极限。束缚她的金属圆环猩红刺目，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身体，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她怀中的“虹彩之心”碎片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一块灰扑扑的、布满裂纹的石头，从她无力松开的手指间滑落，掉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令人心碎的声响。

她的意识不再仅仅是坠落，而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裹挟着，冲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充满破碎景象和混乱低语的旋涡。

她看到了……无数张扭曲、痛苦、麻木的人脸，那是被抽取灵魂的“燃料”们最后的印记；她听到了……亿万生灵在归墟降临时的悲鸣与绝望；她感受到了……宇宙星河的诞生与寂灭，冰冷而宏大，不带丝毫情感。

而在这一切混乱的背景中，一个冰冷、绝对、如同精密齿轮般运转的意志，正试图将她最后的自我意识剥离、格式化，然后嵌入某个庞大的、正在成型的“系统”之中。

“钥匙……归位……”

“引渡人”的意志如同天穹，笼罩着她残存的意识。

零感觉自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彻底倾覆、分解。但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边缘，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芒，在她灵魂的最深处顽强地亮起。

那是……源初灵韵。

不再是抵抗，不再是理解，而是一种……共鸣。

她仿佛听到了，在这冰冷、绝望的基地深处，在那被强行汇聚的、充满痛苦怨念的灵魂能量之下，依旧存在着某种更基础、更古老的东西——那是生命本身诞生时最初的那一点悸动，是物质与能量形成时最本源的规则脉动。

这脉动极其微弱，被庞大的归墟之力和人工奇点的能量场死死压制，但它确实存在，如同埋藏在万丈冰层下的一颗种子。

“我……不想……消失……”

零残存的意识，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再去对抗那庞大的抽取和同化之力，而是将全部的精神，沉入了那一点源自生命本源的微弱共鸣之中。

她不再将自己视为独立的个体，而是尝试着，将自己化入那更广阔的、被掩盖的源初脉动里。

奇迹般地，那狂暴的灵魂抽取和精神侵蚀，似乎遇到了一层无形的、柔韧的屏障。它们依旧在持续，但零那即将崩溃的核心意识，却因此获得了一丝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找到了一个暂时稳定的气泡。

她不再尖叫，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悬浮在祭坛中央，双眼空洞地望着上方旋转的、投射下猩红光芒的符文透镜，身体微微抽搐，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只有那灵魂最深处一点不灭的微光，证明她仍在进行着无声的、绝望的坚守。

“零！”

正在管道主干中急速前进的林陌，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通过寂灭感知，清晰地“看”到了零那原本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灵魂火光，骤然变得极其微弱，几乎要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庞大、正在被强行激活的“钥匙”属性！

“不好！零那边出事了！仪式在强行推进！”林陌语气急促，速度再增三分。周围的管道壁因为能量的剧烈波动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丝丝缕缕逸散的能量如同电蛇般在空气中游走。

苏婉紧跟在他身后，脸色同样凝重。她体内的圣骸意识因为靠近核心而再次变得蠢蠢欲动，那股对归墟之力的渴望如同毒瘾般折磨着她的神经。她必须分出大部分精力来压制它，这让她显得异常沉默和疲惫。

前方的通道出现了更加复杂的结构，不再是单一的管道，而是如同立交桥般纵横交错的能量桥和悬浮平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可见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地底岩浆般奔腾。而他们的目标——那个散发着零微弱波动和强烈“钥匙”反应的祭坛房间，就在斜上方一个被重重能量屏障保护的独立区域。

“直接穿过去！”林陌目光锁定目标，寂灭之力在脚下凝聚，就要强行跃过那段危险的虚空。

嗡——！

就在此时，前方通道的出口处，空间一阵扭曲，四具造型迥异于之前液态金属守卫的构装体浮现出来。它们体型更加高大，线条更加流畅，表面覆盖着暗金色的、铭刻着复杂符文的装甲。手中持有的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刃或枪械，而是不断变换形态的、由高密度能量构成的奇异武器。它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和……一丝微弱的空间属性。

“空间稳定锚点守卫……”“引渡人”淡漠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回荡在通道中，“阻止他们，干扰仪式者，格杀勿论。”

四具暗金守卫同时抬起手臂，它们前方的空间瞬间开始折叠、扭曲！原本只有数十米宽度的通道口，空间被拉伸出重重叠叠的幻影，仿佛变成了无尽遥远的距离！同时，无数道扭曲空间的无形利刃，伴随着锁定灵魂的能量射线，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着林陌和苏婉覆盖而来！

这是空间层面的攻击，常规的闪避和防御几乎无效！

林陌眼神一厉，将苏婉向后推开：“躲在我身后！”

他不再保留，体内沉寂的寂灭核心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深邃的黑暗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不再是简单的屏障或攻击，而是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小范围的“绝对寂灭领域”！

在这个领域内，一切能量、物质，甚至空间规则，都暂时被强行归于“无”！

嗤嗤嗤……

那些扭曲的空间褶皱、无形的空间利刃、灵魂射线，在触碰到寂灭领域的边缘时，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平复。领域所及之处，被拉伸的空间恢复了原状，露出了后面那四具严阵以待的暗金守卫。

但维持这个领域对林陌的消耗是恐怖的！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太阳穴青筋暴起，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迹。这是超越他目前负荷的力量！

“苏婉！打破它们！”林陌低吼道，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苏婉没有丝毫犹豫。她知道这是关键时机！她强忍着圣骸意识的躁动，将体内能够调动的、属于她自身和苏婉意识的力量全部激发！灰绿色的眼眸中闪过决绝，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复杂的手印——那是她结合了自身异能和部分圣骸知识领悟的技巧。

“真实之眼——破妄！”

一道凝练的、并非纯粹破坏性的灰绿色光束从她指尖射出。这道光束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直接作用于事物的本质结构。它无视了暗金守卫表面的能量护盾和坚固装甲，精准地命中了它们体内负责空间稳定和能量转换的核心符文阵列！

砰！砰！砰！砰！

四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如同水晶破碎般的脆响！四具暗金守卫动作同时一僵，体表的符文迅速黯淡、碎裂，手中变幻的能量武器也瞬间溃散。它们眼中的光芒熄灭，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僵立在原地，然后从内部开始崩解，化作四堆失去活性的金属残骸。

寂灭领域瞬间消散。

林陌身体一晃，差点跪倒在地，被苏婉及时扶住。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血沫，显然内脏受到了不轻的震荡和损伤。

“你怎么样？”苏婉担忧地问，她能感觉到林陌的气息变得极其紊乱。

“没事……快走！”林陌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虚弱感，目光死死盯住上方已经失去屏障保护的祭坛房间入口。零的波动，已经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了！

两人不顾一切地冲过满是残骸的通道，踏上了通往祭坛房间的最后一段悬浮阶梯。

而在下层，王虎遭遇了他进入基地以来最危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