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论坛，正式进入了议程。

主会场上，顾衍和江文皓，作为东西方金融界备受瞩目的代表人物，被同时邀请参加了一场关于“全球化背景下企业风险与机遇”的圆桌讨论。

两人在台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江文皓的发言，引经据典，风趣幽默，又处处暗藏机锋。他不断地宣扬着一种高风险、高回报的激进投资理念，言语间，不时地将矛头指向顾氏集团那种稳健、保守的经营策略。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固步自封，就等于慢性自杀。真正的猎人，敢于在悬崖边上跳舞。”他说话时，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顾衍，嘴角噙着一抹极具煽动性的笑。

台下，不少激进派的年轻企业家，都被他描绘的蓝图所吸引，眼神兴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轮到顾衍发言时，他神色淡淡，没有直接反驳，不紧不慢地端起手边的水杯，轻呷一口，才将目光投向全场。

“江先生的观点很有启发性。只是，我想请问，当一个猎人在悬崖边跳舞时，他是否为自己，和那些信任他、跟随他一起跳舞的人，准备好了降落伞？”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沉稳力量。

会场内刚刚还热烈的气氛，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衍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没有，那他不是猎人，是赌徒。一个会把所有人的信任与身家都带向深渊的赌徒。”

话音落下，刚刚还一脸狂热的众人，瞬间冷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思。不少上了年纪的企业家，更是露出了赞同的神色，频频点头。

江文皓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镜片后的眼底划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就恢复了风度。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是商业不变的法则。顾先生似乎太过谨慎了。”

“我从不拿别人的信任当赌注。”顾衍淡淡地回了一句，便不再看他，将话筒交给了主持人。

无需再多言，高下立判。

林溪坐在台下第一排，安静地看着台上的两个男人。

她不得不承认，江文皓是一个极具魅力的对手。他聪明，口才好，懂得如何煽动人心。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底细，恐怕连她都会被他那番激情澎湃的演讲所迷惑。

顾衍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他不需要华丽的辞藻，不需要煽动性的言语。他只是坐在那里，用最朴素的道理，最沉稳的态度，就能轻易地瓦解对方所有的攻势。

这就是成熟男人的力量。

圆桌讨论结束后，是短暂的茶歇时间。

顾衍被几位欧洲的银行家围住，讨论着刚才的话题。

林溪端着一杯果汁，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想透口气。

江文皓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过来。

“顾太太似乎对刚才的讨论，有不同的看法？”他站在她面前，脸上笑意温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不敢。”林溪客气地回应，“我对金融一窍不通，只是来陪衬的。”

“顾太太太谦虚了。”江文皓的目光，在她身上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我听说，顾太太是京市有名的心理咨询师。像您这样通晓人性的专家，看问题，一定比我们这些只懂得跟数字打交道的人，要深刻得多。”

他在试探她。

“江先生过奖了。”林溪应对，手指微微收拢，“在我看来，人性和数字，其实有很多共通之处。它们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也都有迹可循。关键在于，你是否能找到那个底层的逻辑。”

“哦？”江文皓似乎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比如，一个极度自负的人，他会下意识地高估自己的能力，而忽略潜在的风险。在牌桌上，这种人，往往会输得很惨。”林溪看着他，话里有话。

江文皓眼底的笑意冷了几分。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顾太太的比喻很有趣。”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像顾先生那样，一个习惯了用理智和规则来构建世界的人，他的世界里，是否能容纳下，像顾太太您这样，充满了感性和不确定性的存在？”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恶毒的玩味，：“还是说，您只是他庞大商业帝国里，一件最完美、最能彰显他身份和品味的，装饰品？”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向女人最敏感的地方。

林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一股凉意顺着脊背向上攀爬。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