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的街道铺上了一层金黄的落叶。时间在不疾不徐地又过了一个月。
淼淼的进步,像一株在雨后拼命生长的植物,每一天都带来新的惊喜。
她已经可以脱离栏杆,独自摇摇晃晃地走上几步。
那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步伐,在林溪和顾衍眼中,比世上最优美的舞蹈还要动人。
她的认知能力也在飞速恢复,能准确地从一堆卡片中找出林溪提到的动物,会用点头和摇头表达自己的喜好。
她会在林溪给她讲故事时,偶尔从喉咙里发出“啊”、“呀”之类的单音节,像是在努力参与。
每一点一滴的变化,都是一剂强心针,让林溪和顾衍欣喜若狂,也让他们看到了黎明前最璀璨的曙光。
唯一让他们心头悬着的,是淼淼依旧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完整的词。
语言治疗师反复强调这是正常现象,大脑语言中枢的重建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多的耐心。
林溪明白所有的道理,可为人母的心,总忍不住藏着一丝小小的、贪婪的期盼。她期盼着,能再次听到女儿用那软糯的声音,叫她一声“妈妈”。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暖融融地洒在病房里。
林溪抱着淼淼坐在飘窗柔软的垫子上,给她念一本彩色的德语绘本。故事很简单,一只迷路的小兔子在森林里害怕地寻找妈妈。
林溪用最温柔的声音,将书上的文字念出来,她的德语发音标准而悦耳,像潺潺的溪流。
“小兔子找不到妈妈了,它好着急,它大声地喊,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她故意将“妈妈”这个词念得慢而清晰,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怀里女儿的侧脸上。
淼淼安安静静地听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绘本上那只挂着泪珠的小兔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与它感同身受的悲伤。
林溪念完,轻轻合上书,低头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淼淼,你看,小兔子最后找到妈妈了。”她指着书上最后一页,那幅母子紧紧相拥的温馨画面,“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宝宝的人。”
她说着,将女儿又抱紧了一些,仿佛想将自己所有的爱与温暖都传递给她。
她怀里的小人儿忽然动了动。
淼淼抬起头,仰着小脸看着林溪。她的眼神很认真,像是在研究什么深奥的课题。
然后,在林溪温柔的目光下,她张开了小嘴。
林溪看到,女儿粉嫩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努力模仿着什么。一个极其微弱、模糊的音节,从她的喉咙深处,颤颤巍巍地挤了出来。
“妈……”
那声音轻得如同幻觉,仿佛风吹过耳畔的呢喃。
林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狂喜和同样巨大的恐惧同时攫住了她——她怕,这只是自己日思夜盼产生的幻听。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女儿,眼里的期盼、鼓励与紧张,几乎要溢出来。
淼淼看着妈妈定格的表情,似乎从中得到了某种力量。她抿了抿小嘴,又一次努力地张开。
这一次要清晰了许多。
“妈……妈……”
那声音还带着一丝初学者的生涩和久未说话的奶气,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
但那确确实实,是“妈妈”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