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歇斯底里的哭喊,变成了一阵阵压抑的、细微的抽泣。
她依旧埋在顾衍的怀里,但身体剧烈的颤抖奇迹般地减轻了许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自带圣光的女人。
顾辰脸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错愕。
宋暖的哭声停了,她怔怔地看着林溪,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顾衍感受着怀里女儿的细微变化,看向林溪。
林溪没有看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温柔地倾注在顾淼身上。
她没有触碰顾淼,保持着那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轻声说道:“刚才的声音太大了,像很多很多嗡嗡叫的小飞虫,在你的耳朵里爬来爬去,是不是很难受?”
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林溪对自闭症儿童的“感觉超载”有着深刻的理解。
她没有说“别怕”、“别哭”这样苍白无力的安慰,而是描述出了顾淼的感受,与她建立共情。
顾淼似乎是找到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自己痛苦的人。
她从顾衍臂弯里,悄悄地探出了挂着泪珠的眼睛,像一只受惊后探出洞穴的小鹿,偷偷地打量着她。
林溪没有急于靠近,对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微笑。
“没关系了,”她伸出手在空气中做了一个轻轻挥赶的动作,像是在表演一个只有她们两人能看懂的魔术,“它们都害怕我,被我赶跑了。嘘——现在,这里很安全。”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顾淼看着她,之前因为恐惧而涣散的瞳孔,竟然慢慢地聚焦。
她紧紧捂着耳朵的小手,也无意识地垂了下去。
林溪耐心地观察着她,继续用那种轻柔带着引导性的声音说:“淼淼,你想不想去一个更安静、更舒服的地方?我们刚刚在楼上一起玩的书房,那里没有小飞虫,还有会跳舞的地球仪。对了,我还拜托管家爷爷,偷偷藏了一块最大最甜的草莓蛋糕,只给你一个人吃。”
果然,听到“草莓蛋糕”,顾淼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看了看林溪,又抬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爸爸。
顾衍此刻看着林溪,眼神里满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与感激。
这么多年,他请了无数世界顶级的心理专家和儿童医生,但没有人能像林溪这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有效地安抚住女儿的情绪。
她就像一道光,一道他寻觅多年,几乎已经绝望放弃的光,突然就这么照进了淼淼那个封闭而黑暗的世界。
林溪没有催促,耐心地、安静地、带着鼓励的微笑等待着。
过了足足半分钟,顾淼慢慢地从顾衍的怀里挣脱出来。
她小小的身体还有些发抖,但她站直了,伸出了她那只冰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递向了林溪。
顾衍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林溪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
那只小手承载的,是一个孩子最纯粹的信任。
她微笑着,缓缓伸出手,温柔地握住了那只向她求救的小手。
顾淼的小手虽然冰凉,却没有退缩。
“别怕,”林溪柔声说,“有我在。”
这像一声惊雷,又像一曲天籁,同时炸响在顾衍的脑海和心间。
他看着眼前这个赤着脚、蹲在地上,却比全场任何人都耀眼的女人,看着她握着自己女儿的手,看着她眼中那化不开的温柔与坚定。
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了。
林溪牵着顾淼,缓缓站起身,对顾衍和顾老爷子微微颔首,然后带着小女孩,在众人分开的道路中,将满室的喧嚣与震撼,抛在了身后。
顾衍立刻迈开长腿跟了上去,他的目光再也无法从那道紫色的背影上移开。
宴会厅里,顾辰看着林溪决然离去的背影,看着他最小叔追随的脚步,一股名为“失去”的恐慌如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