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的将令,很快便传到了斥候营。
王玄策接到新命令时,正在擦拭自己的横刀。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将横刀归鞘,起身准备行装。
一只素白的手,递过来一个水囊。
王玄策抬起头,看到叶轻凰站在他面前。
她已经换回了那身方便行动的武服,脸上没什么表情。
“拿着。”
她又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包用油纸裹好的肉干,塞到他手里。
“这是……”王玄策有些发愣。
“我爹亲手做的,加了十几种料。”叶轻凰的语气很平淡,“省着点吃。”
王玄策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她。
她的眼睛里,没有小女儿家的情意绵绵。
那眼神在说:活着回来。
王玄策心中一热,郑重地将水囊和肉干收好。
他对着她,抱了抱拳。
然后,转身大步离去,没有再说一个字。
叶轻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营地尽头,才收回目光。
她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路过兵器架时,顺手抄起了那柄虎头戟。
……
三日后,大军开拔。
十万唐军蜿蜒钻进西南的十万大山。
天空被两侧高耸的山峰和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
阳光很难照进来,空气潮湿而闷热,林中不时传来怪异的鸟叫虫鸣。
习惯了在北方平原上列阵冲杀的唐军将士,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马蹄踩在腐烂的落叶上,发不出清脆的响声,只有沉闷的噗嗤声。
大军行进的速度,被迫放慢。
前锋部队由大将张士贵率领,他正骑在马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队伍刚进入一处名为“一线天”的狭窄谷道。
此地两壁陡峭,中间只容三骑并行,是必经之路。
“全军戒备!斥候前出五里,两翼散开!”张士贵高声下令。
他的话音刚落。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从两侧山壁的密林中,骤然响起。
无数涂着黑漆的短箭铺天盖地射来。
“敌袭!”
“举盾!”
前军的校尉声嘶力竭地吼着。
唐军士卒反应极快,瞬间举起了手中的大盾,组成一道道龟甲般的盾墙。
“叮叮当当!”
箭矢撞在盾牌上,发出一阵密集的脆响,火星四溅。
但土司的攻击,远不止于此。
“轰隆隆——”
巨大的滚石和削尖的檑木,被人从山壁上推下,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谷道中的军阵。
一名士卒躲闪不及,被一块磨盘大的滚石砸中,连人带盾,瞬间成了一滩肉泥。
精良的铁甲在这种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巨石滚落声,混杂在一起。
唐军的阵型,开始出现混乱。
“稳住!弓箭手,还击!”张士贵拔出横刀,面色铁青。
唐军的弓箭手试图仰射还击,但他们的长弓在狭窄的谷道里施展不开,箭矢射入密林,根本找不到目标。
敌人藏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成了一个活靶子。
一名副将浑身插着三支短箭,跌跌撞撞地跑到中军。
薛礼已经走出了帅帐,立于一处高坡,手中拿着一只单筒千里镜,正冷静地观察着两侧山林的动静。
“大帅!”那副将焦急地喊道,“敌军据险而守,我军阵型施展不开,伤亡惨重!末将恳请,暂退谷外,重整旗鼓!”
薛礼没有回头,依旧举着千里镜。
从镜中,他能看到,那些土司兵士衣衫褴褛,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有弓箭,有吹筒,甚至还有扔石头的。
他们的战法毫无章法,就是仗着地形,野蛮地倾泻着一切可以投掷的东西。
“退?”
薛礼终于放下了千里镜,声音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