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捧着那道写着“军令”二字的纸,手有些抖。
他跟在叶凡身边多年,送出去的军令,每一道都关乎着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关乎着一国之疆域。
可今天这道,内容却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还愣着做什么?”叶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用锦衣卫的密令渠道,八百里加急,送出去。”
“是,王爷。”管家不敢再多想,躬身退下,快步离去。
庭院里,又恢复了安静。
叶凡重新坐回摇椅,可那本书,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李丽质将碎裂的茶杯收拾好,又重新取了一套茶具,温杯,洗茶,动作不紧不慢。
“夫君这是在拿国事,办公家事了?”她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轻声开口,话里带着几分笑意。
叶凡老脸一红,梗着脖子说道:“什么家事!王玄策身为军中校尉,为大军探路,本就是他的职责!我这是人尽其才!”
“是吗?”李丽质抬眼看他,“我怎么觉得,夫君是想让薛礼将军,帮你看着女儿,顺便再替你‘管教’一下那个拐走女儿心的‘好徒弟’呢?”
叶凡被说中了心事,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他就是想让王玄策那小子,天天在深山老林里吃土,最好累得没空想自己女儿。
“哼。”他只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别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李丽质看他这副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她将一杯新沏的茶,放到叶凡手边。
“夫君,这道军令送出去,薛礼将军怕是要头疼了。”
“他头疼什么?”叶凡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执行军令,是他的本分。”
“军令是本分,可王爷的家事,就不是本分了。”
李丽质轻叹一声,“轻凰那丫头的性子你最清楚,她若真到了军中,岂是安分的主?
薛礼将军一边要统帅三军,应对西南战局,一边还要分心照顾咱们这位小郡主,这仗,怕是不好打了。”
叶凡喝茶的动作停住了。
他光想着给王玄策穿小鞋,却忘了这茬。
女儿真要是在军营里闹起来,以她的武力,谁拦得住?
到时候,军心不稳,耽误了战机,这个责任算谁的?
他这个当爹的,一道意气用事的军令,反倒可能给薛礼的南征大计,添上最大的变数。
“这……”叶凡的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想收回军令,可话已出口,八百里加急的信使,此刻怕是都跑出长安地界了。
看着丈夫脸上那副懊恼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李丽质摇了摇头。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柔声安慰道,“轻凰也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她有分寸。再者说,有薛礼将军看着,总比她一个人在外面乱闯要好。”
叶凡长长吐出一口气,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只是心里,依旧堵得慌。
他堂堂武郡王,灭国无数,威震四海,到头来,竟拿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
官道之上,烟尘滚滚。
一骑快马,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南飞驰。
马是好马,通体雪白,四蹄翻飞,正是叶凡送给女儿的宝驹“踏雪追风”。
马上的人,更是英姿飒爽。
叶轻凰身着一身利落的紧身武服,长发高高束起,背后负着一柄与她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虎头戟。
她脸上没有离家出走的愁苦,反而带着挣脱牢笼的兴奋与快意。
“驾!”
她轻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踏雪追风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路边,几个扛着锄头的农夫,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便卷着狂风过去了,等他们揉着眼睛再看时,只剩下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行至一处山林隘口,前方道路忽然被几棵倒下的大树挡住。
七八个手持刀棍的壮汉,从林子里跳了出来,满脸横肉,神色不善。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为首的一个独眼龙,扛着一把大环刀,大声嚷嚷,“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叶轻凰勒住马,看着这几个连阵仗都摆不明白的劫匪,秀气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她连虎头戟都没拿。
只是坐在马背上,淡淡地问道:“你们确定?”
那独眼龙见她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虽然长得漂亮,但细胳膊细腿,根本没放在心上。
“少废话!识相的,把马和钱都留下,大爷我还能让你过去!”
“哦。”叶轻凰应了一声。
她右手依旧握着缰绳,左手随意地向后一伸,握住了背后虎头戟的戟杆。
然后,手臂轻轻一挥。
那柄重达百斤的虎头戟,在她手中仿佛没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