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
下人撤去杯盘,换上了清茶和新摘的瓜果。
烛火摇曳,将一家四口的影子拉长,投在身后的墙壁上,温暖而安逸。
叶凡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喝着茶,看着妻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坦劲儿。
这种感觉,比在战场上大胜一场,还要让人满足。
李丽质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推到他手边,看着他那副心满意足的懒散模样,忍不住又念叨起来。
“孙神医的话,你可得记在心上。”
“静养,知道吗?别再操心那些朝堂上的事了。”
“我心里有数。”叶凡摆了摆手,嘴上应付着,眼睛却已经眯了起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听你念叨,比处默在我耳边擂鼓还管用。”
李丽质被他逗得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终究没再多说。
她转头看向儿子,目光温柔了许多。
“长安,你在学堂的功课,可还跟得上?”
叶长安立刻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恭敬地回答:“回母亲的话,孩儿每日温习,不敢有丝毫懈怠。夫子所授,皆已牢记。”
“光记着有什么用。”
叶凡那懒洋洋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他半睁开眼,看着自己这个一板一眼的儿子。
“书本上的东西,是死的。”
叶长安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父亲。
“爹?”
“我问你。”
叶凡坐直了些,那股懒散劲儿收敛了几分,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
前厅里,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重。
李丽质和叶轻凰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叶长安。
叶凡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
“是入朝,进中书门下,学房相杜相他们,做个治世之臣?”
“还是入伍,进元帅府,和你爷爷一样,做个开疆之将?”
“你,想走哪条路?”
叶长安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汗。
这两条路,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
可从父亲口中说出,却像是在问他,晚饭想吃米饭还是面条一样随意。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说出那套准备了许久的标准答案。
“孩儿以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皆是为君分忧,为民……”
“说人话。”
叶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别跟我说那些给夫子听的场面话。”
“我要听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长安的脸,涨得通红。
他看着父亲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想的?
他想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
文能定国策,武能安天下。
可这话,他不敢说。
他怕父亲说他好高骛远,不知天高地厚。
大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叶长安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爹,孩儿不知。”
他抬起头,迎着父亲的目光。
“孩儿读过的书,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孩儿没见过真正的天下,不知百姓疾苦,也不知边疆风霜。”
“纸上所得,终究是浅。孩儿不敢妄言未来之路。”
“孩儿想,先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脚去走。等看明白了,走清楚了,再来回答爹的问题。”
这番话,让李丽质的眼中,露出了欣慰。
叶凡定定地看着儿子。
这小子,比他想的,要通透一些。
“好。”他点了点头,“那你就去看,去走。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
说完,他重新靠回椅背,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父亲,只是众人的错觉。
他端起茶杯,目光一转,落在了旁边看戏的女儿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