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的风,带着劫后余生的凛冽,吹拂着姜青白汗湿的鬓角。她趴在冰冷的岩架上,贪婪地呼吸着混合着泥土和血腥味的空气,全身的肌肉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痉挛,尤其是左手臂和血肉模糊的双手,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但她的眼神,却在短暂的涣散后,迅速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芒。危机尚未解除,考核仍在继续。她强迫自己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环顾四周。
比她先抵达崖顶的,只有寥寥数人,包括第一组的组长和另外两个体能怪物般的男兵。他们看到姜青白以如此惨烈的姿态爬上来,眼中都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尤其是看到她那双几乎废掉的手,更是瞳孔微缩。
姜青白无视了他们的目光,用还能稍微发力的手腕支撑着,艰难地站起身。她必须尽快通过崖顶这片区域,抵达另一侧的下山集合点。最后三名,依旧会被淘汰。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让她额头瞬间沁出冷汗。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翻裂,鲜血淋漓,右手情况稍好,但指尖也布满擦伤和血口子。这样的手,别说继续接下来的考核,就连基本的握拳都困难。
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深吸一口气,意念沉入空间,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极其细微的灵泉能量,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缓慢地流淌过双手的伤口。她不敢多用,更不敢让伤势瞬间愈合,那太引人注目。她只是用这微弱的能量缓解着最剧烈的疼痛,稍微刺激一下伤口周围的生机,确保它们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行动,同时强行压制住肌肉的过度疲劳和乳酸堆积带来的灼烧感。
这是一种极其精细的操控,比大刀阔斧地使用灵泉更耗费心神。片刻之后,她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双手虽然依旧疼痛,但至少不再剧烈颤抖,勉强能够进行一些简单的抓握动作。
她不再耽搁,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教官指示的集合点步履蹒跚地走去。每一步,都牵动着全身酸痛的肌肉。
就在姜青白挣扎着在崖顶移动的同时,悬崖下方,密林边缘的阴影里。
秦晋川缓缓放下了举着的望远镜。他高大的身躯依旧挺直如松,但若有人此刻能靠近观察,便会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之前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望远镜的视野里,最后定格的是姜青白翻越“屋檐”时,那惊险万分、近乎自残的搏命一幕,以及她瘫倒在岩架上时,那双血肉模糊、滴落着刺目鲜红的手。
一股陌生的、尖锐的情绪,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向来冷静无波的心湖。那是……担忧?不,不仅仅是担忧。更是一种混合着愤怒、焦灼,甚至是一丝……后怕的复杂情感。
愤怒于她的不顾一切,焦灼于她的伤势,后怕于……若是那岩缝再松动一分,若是她的力量再弱上一丝,此刻他看到的,会不会就是一具从三百米高空坠落的、冰冷的躯体?
“头儿,”副教官黑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心有余悸的感慨,“这姜青白,真是个狠角色!对自己都这么狠!刚才那一下,我都以为她要掉下来了!好家伙,硬是让她扛过来了!这意志力,没说的!”
秦晋川没有回应,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当然看到了她的意志力,看到了她那远超常人的坚韧和潜力。但正是这种“狠”,这种为了目标可以豁出一切的决绝,让他心绪难平。
他见过太多优秀的士兵,也亲手淘汰过无数无法承受极限压力的“天才”。他早已习惯了用最冷酷的标准去衡量每一个人,伤亡指标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可为什么,当这个数字可能与她挂钩时,那冰冷的理性竟会出现裂痕?
“记录,”秦晋川开口,声音比这林间的风更冷,不带丝毫情绪,“姜青白,翻越‘断魂崖’,用时……评估为优秀。双手严重损伤,记录在案,重点关注其后续行动能力。”
“是!”黑豹立刻应下,拿出记录本快速书写,写完又忍不住补充道,“不过头儿,看她那手的伤势,接下来的小组对抗,怕是悬了……”
秦晋川目光幽深地望向崖顶的方向,仿佛能穿透茂密的林木,看到那个正在艰难前行的身影。
“特战队员,不是在完好无损的状态下执行任务的。”他冷冷地说,像是在告诫黑豹,更像是在提醒自己,“带伤作战,是常态。如果这点伤就让她退出,那她也就不配留下。”
话虽如此,但他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开始飞速盘算:医疗点准备的药品是否充足?哪种外用药对她的撕裂伤和指甲损伤最有效?是否需要临时调整后续对抗的强度,以免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些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他感到一阵烦躁。他厌恶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厌恶自己的注意力会被一个参选者如此牵动。
“通知崖顶接应人员,”他最终沉声下令,语气依旧公事公办,“对率先抵达崖顶的队员进行初步检伤,重点检查姜青白的双手伤势,进行紧急止血和包扎。确保她能依靠自身力量抵达最终集合点。”
“明白!”黑豹点头,立刻通过通讯器传达指令。他悄悄瞥了一眼自家大队长那冷硬的侧脸,心里嘀咕:头儿今天这命令,下得可真是……细致。以前那些摔断腿的,也没见他有这么详细的医疗指示啊。
指令下达后,秦晋川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下一个预设观察点。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冷峻,如同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