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晨露还凝在育苗棚的薄膜上,沉默女孩的惊呼声就撞碎了苗圃的宁静。她蹲在培养皿旁,放大镜死死盯着那些橘色蛹壳——原本饱满的蛹身皱缩发黑,表面蒙着层细密的白霉,最顶端的蛹尖已塌陷变形。“陆老师!蛹发霉了!”她举着培养皿转身,发芽日记信页画满蛹期生长曲线,红笔圈出“羽化第3天:霉变预警”,旁边的虫蜕标本还带着昨日的光泽,“昨天还好好的,是不是通风不够?”
陆昭衍的白大褂沾着松针碎屑,刚从山区远程指导回来。他指尖轻触霉变的蛹壳,白霉簌簌脱落:“是蛹期绵腐病,”他翻开农技站给的防治手册,指着对应的病理图,“湿度超过80%就容易滋生霉菌,昨天连夜帮山区调苗,忘了关棚膜通风。”他摸出湿度计:“已经飙到85%了,得赶紧控湿,不然剩下的蛹都要遭殃。”
苏晚拎着装满营养钵的竹篮走来,帆布包上的银杏叶挂件蹭过培养皿:“山里传来急报,教授说他们的炼苗出问题了——幼苗突然蔫叶,新梢往下耷拉,孩子们把棚膜全掀开通风,反而冻得更厉害。”她翻开林溪发来的视频,山区育苗棚里,嫩绿的幼苗叶片卷成筒状,小丫头正用塑料布裹住苗床,手指冻得通红。“得赶紧教他们科学炼苗,4月底日平均气温刚到15c,骤揭棚膜会闪苗。”
双马尾踩着沾了泥点的帆布鞋冲进来,书包里的漫画手册升级成“羽化急救+移栽筹备全图解”:第一格画霉变的蛹(标着“白霉=危险”),第二格画通风控湿(贴了小风扇贴纸),第三格画炼苗步骤(注着“逐步揭膜!3天完成”),第四格画移栽修根(画着带剪刀的根系)。“沉默姐姐!我查了养殖论文!”她指着手册里的急救方案,“用50%多菌灵1000倍液喷雾,配合铺干松针降湿,蛹的成活率能回升到68%!”
顾言的摄像机对准霉变蛹的特写,林溪举着平板念出关键数据:“七星瓢虫蛹期适宜湿度60%-70%,霉变后需先清除病蛹,再用多菌灵喷雾消毒,”她滑动屏幕调出炼苗资料,“板栗苗炼苗要分3天逐步揭膜,第一天揭1\/3,第二天揭2\/3,第三天全揭,同时抹掉砧木不定芽。”顾言突然扛起摄像机:“我去农技站买多菌灵和生根粉,你盯着这边记录蛹的状态,记得拍清消毒细节。”他跑出门时,衣角扫过竹篮里的营养钵,松针铺的底土簌簌落了满地。
星洲苗圃立刻启动“羽化急救+移栽筹备双线行动”。沉默女孩蹲在实验台前,用牙签小心翼翼挑出霉变的蛹——总共十三只,占了总数的五分之一。她按1000倍比例调配多菌灵溶液,把喷雾器嘴调到最细:“要绕着培养皿喷三圈,”她边喷边记笔记,“不能直接喷在蛹上,会灼伤蛹壳。”喷完药,她立刻在培养皿底部铺上新晒的干松针,松针香混着药味漫开来,“干松针能吸潮气,比报纸的吸湿率高37%。”
陆昭衍正在制作移栽用的修根工具,把美工刀磨得锋利,又用砂纸磨圆刀尖:“移栽前要修剪劈裂的根系,”他演示着修剪动作,“切口要平滑,这样新根才容易萌发。”他突然想起搜索到的移栽要点,“带土球的苗必须去掉包裹物,不然草绳腐烂会烧根,栽植深度要和原土球齐平。”工作台旁,堆着他连夜削好的木牌,每块都刻着“移栽标记”,等着写苗龄和品种。
远程屏幕突然亮起,山里的小丫头举着蔫叶的幼苗急哭了:“苏姐姐!炼苗后苗更蔫了!是不是要死了?”镜头里的幼苗叶片发黄,有的已经脱落,教授正用喷壶浇水,却越浇越蔫。“别乱浇水!”苏晚立刻拿过平板,“先把棚膜盖上1\/2,中午温度高时再揭开通风,”她调出双马尾的漫画,“还要抹掉砧木上的小芽,那些芽会抢营养,影响主苗生长。”
林溪趁机补充:“炼苗时要控制浇水,土壤见干见湿最好,”她滑动屏幕展示对比图,“你看这株抹了不定芽的,新梢长得比没抹的壮实3倍。”顾言刚好抱着药剂回来,听见这话立刻把多菌灵递给沉默女孩,又举起摄像机:“我现在拍炼苗教程,林溪你出镜讲解,用漫画当道具,山里孩子一看就懂。”
星洲的蛹霉变终于得到控制。沉默女孩每隔两小时记录一次湿度,把棚膜掀开30厘米通风,培养皿里的干松针吸足潮气后及时更换。傍晚时,第一只蛹壳裂开细缝,黑色的鞘翅慢慢展开,带着七星斑点的雏形。“它出来了!”她激动地举着培养皿跑向陆昭衍,声音比往常响亮许多,“你看,翅膀还没完全展开,要等半小时才能飞。”
苏晚正在给山区准备移栽物资清单,笔记本上列得密密麻麻:“根大夫+根沃宝各50瓶,用来喷根系杀菌促生;金漩风黄腐酸钾30袋,掺在定根水里调酸改土;还有50把修枝剪,记得磨圆刀尖,防止伤根。”陆昭衍走过来帮她核对数量,指尖划过“定供水方案”那行:“第一次定根水要从下往上浇,用硬水管插到底部,浇透后间隔3天再浇第二次,这样根系才不会悬空。”
山区传来好消息时,正午的阳光刚好透过棚膜。教授发来视频:孩子们按教程把棚膜盖回一半,抹掉砧木上的不定芽,蔫叶的幼苗渐渐舒展,新梢顶端冒出细小的绿芽。小丫头举着刚修剪好的根系展示:“苏姐姐!我们把劈裂的根剪掉了,还喷了根大夫!”镜头里,修剪后的根系整齐平滑,土球上的草绳全被解开,露出细密的须根。
双马尾的漫画手册又添了紧急篇章:第五格画蛹壳开裂(标着“翅羽初展”),第六格画炼苗遮膜(贴了半透明贴纸),第七格画修根步骤(注着“剪裂根!留须根”),第八格画定根水浇灌(画着插入土中的水管)。“顾老师!你看这格画得像不像陆老师修根?”她指着拿刀的小人,帆布鞋上沾的泥点蹭到画册上,倒像给小人添了双雨靴。
孩子们围在苗床旁吃午饭,保温盒里的春笋焖饭冒着热气,就着腌萝卜干格外香甜。最小的男孩把自己的饭团掰成两半,递给沉默女孩:“你的眼睛最尖,救了好多蛹,该吃大的。”沉默女孩摇摇头,把饭团塞回他手里:“你帮我换了三次松针,这个给你。”两人的小手一起放在培养皿旁,看着新生的瓢虫慢慢展开翅膀。
下午的星洲苗圃里,越来越多的瓢虫羽化成功。红色的鞘翅上七星点点,在阳光里闪着光泽,有的已经开始爬向幼苗,啃食残留的蚜虫卵。陆昭衍检查着炼好的幼苗,叶片翠绿厚实,根系在营养钵里盘成紧实的土球。“可以准备移栽了,”他拿起刻好的木牌,“每株苗都要标上移栽日期和原土球高度,以后好追踪长势。”
顾言正在剪辑移栽教程视频,林溪凑过来帮他加字幕:“修根时要保留原土球的70%,栽植深度比原土球高1厘米,防止沉降后闷根,”她指着屏幕里的浇水画面,“你看这个从下往上浇的手法,必须拍清楚细节,山里孩子第一次移栽,不能出岔子。”两人的肩膀不时相碰,顾言突然指着镜头笑了:“你看沉默女孩教小丫头认瓢虫的样子,像个小老师呢。”
远程连线的最后,教授展示了山区的“移栽备战成果”:幼苗炼苗成功,叶片舒展发亮,根系修剪得整整齐齐,孩子们正用竹篮分装营养土,土堆里掺了黄腐酸钾,泛着淡淡的褐色。“昭衍,定根水的配方记好了,”教授晃了晃手里的药剂瓶,“霜霉威+噻虫嗪,既能防立枯病,又能杀蚜虫,等移栽完就按你说的浇三次。”屏幕里,小丫头举着双马尾的漫画手册,正给其他孩子讲解移栽步骤。
夕阳西下时,孩子们给羽化的瓢虫准备了“释放仪式”。沉默女孩打开培养皿,七星瓢虫陆续爬向幼苗,红色的身影在绿叶间格外显眼。她的发芽日记多了张插页,左边贴着羽化的瓢虫照片,右边是山区炼苗后的幼苗特写,中间画着两只牵手的瓢虫,用银线缝了片新鲜松针。“陆老师,”她把日记递过去,“等移栽完,我们把瓢虫也送到山里好不好?它们可以保护那边的苗。”
陆昭衍接过日记,在插页上签了名字,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木牌——是用银杏木做的,刻着“羽生?移栽?2025”,还有“跨山护苗”的字样,“这个送给你,明天移栽时挂在第一株苗上,以后回来就能找到它。”沉默女孩点点头,把木牌小心地放进日记里,松针书签刚好压在“羽化成功率92%”的记录旁。
回城的大巴上,孩子们抱着装着瓢虫的透气盒睡着了。沉默女孩靠在车窗上,发芽日记压在胸口,里面夹着的两片蛹壳——一片来自星洲的培养皿,一片来自山区的营养钵,被银线缝成了小翅膀;双马尾的帆布鞋上沾着泥点和药粉,却宝贝得不肯擦,说这是“羽化移栽双勋章”。顾言和林溪坐在后排,小声讨论着纪录片的旁白,摄像机里存满了今天的感动:救蛹时的专注、炼苗时的急切、见瓢虫展翅的欢呼,每一帧都闪着生命的光。
银杏巷的书店亮起暖灯时,苏晚把两地的羽化数据和炼苗成果整理成图表,贴在跨山育苗计划上,旁边是沉默女孩画的瓢虫护苗示意图。陆昭衍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明天一早带移栽工具去山里,顺便把瓢虫送过去,定根水记得按‘黄腐酸钾+霜霉威’的配方配,保证成活率能到90%以上。”
苏晚回头时,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银杏木牌,与她帆布包上的挂件刚好成对。窗外的风带着暮春的暖意,拱棚里的新苗已在炼苗后积蓄好力量,等待扎根沃土;刚羽化的瓢虫趴在叶片上,翅膀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红。就像苏晚在计划扉页写的:“羽破蛹衣展,新苗待移栽。待续,沃土扎新根,星虫护绿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