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地下洞穴的第二天,队伍里开始有人咳嗽。
起初没人当回事。逃荒路上,谁还没个头疼脑热。
直到第三天早上,被木念救下那对婆孙中的孙儿,那个叫石头的七、八岁男孩,蹲在路边剧烈干呕起来,小脸烧得通红。
老军医钱伯被叫过去,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他示意孩子张嘴,看到咽喉处布满灰白色斑点,手指按上孩子颈侧,那淋巴结肿得像半个鸡蛋。
“糟了。”钱伯声音发干,回头看向走过来的木念,“是……是喉瘟。”
这两个字砸进每个人心里。人群嗡地一下炸开,瞬间退开一片空地,将婆孙俩孤零零留在中间。
老妇人张婆搂着孙子,茫然又惊恐地看着周围避之不及的人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众人议论纷纷:
“喉瘟?真是喉瘟?”
“这病要人命啊!一个传一窝。”
“完了……这下全完了……”
恐慌像瘟疫本身一样迅速蔓延。
木念眉头拧紧,走到钱伯身边,出声:“确定?”
钱伯沉重地点头:
“症状全对。起病急,高烧,咽痛,这灰白假膜……不会错。老夫年轻时在南方军中见过,一营的人,倒下去一半。”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队伍另一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惊叫起来:
“妞妞。妞妞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她怀里的女娃约莫三、四岁,同样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发出类似犬吠的咳嗽声。
不止一个。
紧接着,又一个精瘦的汉子靠着树滑坐到地上,捂着脖子,痛苦地喘息。
绝望的气息攫住了这支本就疲惫不堪的队伍。
“走,快走,离他们远点。”有人尖叫着,试图往前跑,带动了一片混乱。
一个声音:“不能待在一起,会被传染的。”
另一个声音:“把他们扔下,自生自灭。”
几个红了眼的男人,目光不善地盯住最先发病婆孙,以及那个抱着生病女娃妇人。
顾长渊立刻带人挡在前面,厉声呵斥:“都站住,谁敢动。”
一个声音:“顾将军,不是我们心狠,这病碰不得啊!”
另一个声音:“留着他们,大家都得死。”
冲突一触即发。
木念深吸一口气,走到双方中间。
她没看那些激愤的难民,而是先看向顾长渊道:
“稳住他们。”
然后,她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叫嚣最凶的男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扔下他们,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