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亲兵嘴唇哆嗦得厉害,半晌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帐外的喧嚣声,一阵高过一阵,哭嚎、咒骂、杂沓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军营浸没在恐慌之中。
单薄的帐壁在这片混乱中簌簌颤动,这顶小小的营帐飘摇不定。
木念的脑筋飞速转动。
她心知绝不能等到那位校尉回来,那人眼神锐利如鹰,一看便是久经沙场、不好糊弄角色。
眼下这片混乱,反倒成了他们唯一的逃跑机会。
木念向前挪了半步,用自己尚显单薄的身躯将母亲和妹妹护在身后,
她目光直视那个亲兵,声音竭力保持平稳:
“你也瞧见了,不是我们非要惹事,是别人不肯给我们活路。
如今外面瘟疫横行,乱成这般模样,校尉大人恐怕一时半刻也抽不开身,地上这位……”
木念目光扫过刘五逐渐僵硬的尸身,语气沉了沉:
“是他先发了疯要取我们的性命,我们不过是自保罢。
您说,待校尉回来,见此情形,是会信您一人之言,还是信我们这几个逃难之人?”
那个亲兵的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他岂会不知刘五平日的德行?更清楚校尉治下的严苛。
若真追究起来,他一个看守不力的罪名绝对逃不掉。
木念见状,趁势压低声音,话语里带上了几分诱哄:
“乱世之中,大家不过都是为了挣一条活路。您若能行个方便,我们必铭记于心。”
她说着,轻轻碰了碰身后的柳氏。
柳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接收到女儿的暗示,仍是抖索着手,从怀里摸出那些已被体温焐得温热的小布包。
布包里面是木念这段时间搜死人身上得到的全部碎银。
柳氏颤巍巍地将布包递过去,手指因恐惧而不住地轻颤。
那个亲兵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些银钱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帐外的喧嚣更盛,甚至传来了兵刃相交的刺耳声响,显然局势正朝着失控的方向滑去。
那个亲兵的脸上汗水涔涔,挣扎之色愈浓。
就在这此际,一直倚靠着木念、看似虚弱的龙湖极轻地咳了一声,眼帘微启,露出一线幽深的目光。
龙湖气息微弱,声音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刺入亲兵的耳膜:
“黑羽箭的事,非同小可。一旦沾上,永生难脱。”
这句话扎进那个亲兵早已绷紧到极致的神经上。
那个亲兵想起校尉先前听到黑羽箭三字时,那骤然阴沉、隐含惊惧的脸色。
是了,这伙人牵扯的绝非寻常麻烦,黑羽箭、瘟疫、营啸、人命……
无论哪一桩,都足以将他这样的小人物碾得粉身碎骨。
沾上了,恐怕真的再无活路。
那个亲兵一咬牙,眼中闪过破釜沉舟狠厉,几乎是抢一般抓过柳氏手中布包,看也不看便塞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