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挤满了拖家带口的流民,马车几乎是被人流推着往前挪。
车外不时传来短促惨叫。
木念正用灵泉水冲洗龙湖胳膊上那道深可见骨伤口。血糊了她一手,温温热热的。
“你就不能惜命点?”她边说边抖开干净布条,往上倒药粉,动作麻利地包扎起来。
龙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淡淡道:“你的命比较金贵。”
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徒手替她挡下那根削尖棍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木念没接话,包扎好,掀开车帘朝外看。
官道上密密麻麻全是人,有人走着走着,腿一软就倒下去,再没起来。旁边的人麻木地绕开,没人停下。
木念沉重地放下车帘道:“比昨天又多了一倍。”
龙湖靠坐在车厢壁,闭着眼,出声:“北旱南涝,官府还加税,能跑的都跑了。”
马车越走越慢,几乎停滞。赵青靠近车窗,压低声音:“主子,咱们这车太扎眼了。”
龙湖颔首道:“找地方,换装。”
马车拐下官道,钻进一片僻静树林。
众人七手八脚换上打补丁的粗布衣裳,脸上、脖子上都抹了泥灰。
龙湖脱外袍时,木念无意中瞥见他后背,旧伤叠着新伤。
她递过去一小罐用灵泉调制的药膏道:“用这个药可治疼痛和去疤。”
龙湖接过,抬眼看来,出声:“谢谢念念?”
“这伤,怎么来的?”木念道。
龙湖声音淡淡的:“仇家。”
收拾停当,马车也做了旧,重新汇入官道的人流。
越往北,景象越惨。
路边新坟一个挨一个,野狗在附近打转,空气里一股混着腐烂气息的绝望。
木念把最后二块饼子递给一个缩在路边的干瘦小女孩。
女孩小心翼翼接过饼。把一块饼藏在衣袖里。另一块饼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噎得她直瞪眼也不停。
“慢点吃。”木念边说边递过水囊。女孩灌了几口,把水囊塞回她手里,扭头就钻进人堆没影。
柳氏叹气道:“造孽啊!”
小柔紧紧挨着木念,声音发颤:“阿姐,我害怕。”
木念搂住她道:“不用怕,姐姐在。”
午后日头毒辣,倒毙路旁的人渐渐多了。
木念注意到好些人不住咳嗽,症状跟之前在破庙见过的妇人很像。疫病到底还是散开了。
她把装有灵泉水的水囊递给龙湖。
龙湖接过,喝的时候瞥了木念一眼,没说话。
龙湖出声:“看前面。”
前方路口堵死了,几十个官兵手持棍棒、刀枪,大声吆喝着拦路:“前头闹疫病,封路了,不许过。”
流民顿时炸了锅,有人嘶喊:“不让过?让我们去哪?等死吗?!”
哭骂声中,几个青壮猛地往前冲,官兵挥起刀鞘就砸,当场头破血流。
龙湖低声对赵青道:“不能等了。去,把我们的人悄悄调过来。再堵下去,不是踩踏就是暴乱。”
话音未落,前方那几个挨了打的流民暴起,疯狂抢夺官兵手中的兵器,场面大乱。
人群像炸开的马蜂窝,推挤、踩踏和尖叫四起。
“后退!”龙湖一把将木念拽到身后。
混乱中,木念眼角扫到那个刚给她饼子的小女孩被人撞倒在地,眼看无数只脚就要踩踏上去。
她脑子一空,想也没想就冲进人群,一把将孩子捞进怀里。几乎同时,一根粗棍子带着风声迎面砸来。
龙湖侧身用手臂硬生生格开。咔嚓一声脆响,他的手腕受了一棍。
“走!”他脸色一白,一脚踹开袭击者,护着木念和孩子疾退到路边土坡下。
暂时安全,木念立刻抓住龙湖脱臼的手腕,利索地一推一送,给接了回去。
那女孩怯生生从怀里掏出半块脏兮兮的饼子,递向龙湖道:“给你吃……”
正是木念给的那块。
龙湖推回去,出声:“你留着。”
木念拿出些干粮塞给女孩道:“饼子你吃,这个给哥哥。你叫什么名字?爹娘呢?”
女孩细声说:“丫丫。爹娘……都没了。”
她抬起头,眼睛很亮,出声:“我知道有条小路,能绕过去。”
龙湖当机立断,出声:“跟这孩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