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语音频道里的喧嚣，足足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勉强平息下去。

与其说是平息，不如说是林小凡单方面宣布“再问就拔网线”以及“下次副本不带你们”的威胁起了作用，外加那帮牲口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惊天大瓜以及…大概率是去各自的聊天群里疯狂传播“凡神金屋藏娇实锤且有语音为证”的消息了。

林小凡瘫在电竞椅上，感觉像是刚打完一场高强度副本，身心俱疲。他摘下耳机，世界终于清静了，但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大龙那破锣嗓子的“我艹”和法爷贱兮兮的“凡神牛逼”。

他侧过头，看向罪魁祸首。

星野雨正捧着她那瓶可尔必思，小口小口地喝着，见他看过来，立刻放下瓶子，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残留的兴奋：“小凡…お友达…面白いですね。（小凡…你的朋友…好像很有趣呢。）”

“有趣？”林小凡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们是八卦之魂在燃烧好吗？我的清白名声算是彻底毁在你手里了。”

“清白？”星野雨歪着头，对这个词似乎不太理解，但她捕捉到了林小凡语气里那点生无可恋，于是蹭过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ごめんね…私…悪いことした？（对不起…我…做错事了吗？）”

看着她那副明明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但先道歉总没错的乖巧模样，林小凡心里那点小小的郁闷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能说什么？说她不该出声？可她只是关心他。说她不该打招呼？可她只是出于礼貌。

要怪，就怪他自己忘了关麦，怪那帮牲口耳朵太尖，怪这该死的缘分非要把他这个死宅和这个天降的麻烦精…哦不，是小仙女绑在一起。

“没事了，”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不怪你。是他们太大惊小怪了。”

星野雨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确认他真的没有生气后，立刻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よかった！（太好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でも…小凡の友达は…优しそう。（但是…小凡的朋友们…好像很友好。）”

“友好？”林小凡想起那帮家伙嚷嚷着要线下真实他、要开摄像头看嫂子的嘴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算了，跟你说不明白。总之，以后我打游戏的时候，你尽量别靠近麦克风，知道吗？”

“はい！わかりました！（是！明白了！）”星野雨用力点头，像接到重要任务的小士兵。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林小凡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游戏。但经过这么一闹，他也没心思打竞技场了，干脆挂机看队友们打（那帮家伙还在语音里时不时嚎一嗓子“凡神嫂子还在吗”），自己则切出去刷游戏论坛。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在常去的分区看到了一个飘红的帖子，标题极其惊悚：

【爆！惊爆！全服知名高玩“凡神”疑似脱离单身狗阵营，家中惊现软萌樱花妹！有语音实录！】（hot）

林小凡：“……”

他就知道！

点进去一看，主楼写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把他“凡神”的名头吹了一遍，然后重点描述了刚才语音频道里那石破天惊的几分钟。下面回复已经盖起了高楼。

“1l：沙发！吃瓜！”

“2l：真的假的？凡神？那个代练狂魔？他能有女朋友？还是樱花妹？我不信！”

“3l：楼主放录音！无图无真相无录音无jb！”

“4l：同队队友路过，保真！妹子声音超甜！亲口承认叫‘星野雨’，还用中文跟我们打招呼了！凡神那厮当时都懵了！”

“5l：卧槽！现实版我的老婆是二次元？凡神牛逼！（破音）”

“6l：酸了酸了，为什么这种好事轮不到我？”

“7l：@凡神，大神出来走两步？分享下经验啊！”

“8l：只有我好奇妹子长什么样吗？凡神，是兄弟就发张照片！”

“39l：话说…没人觉得‘星野雨’这名字有点耳熟吗？”

“40l：回复39l：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在某cosplay图站关注过一个东京的coser，就叫这个名字…粉丝巨多…”

“41l：！！！不会吧？！难道是那个星野雨？！凡神捡到宝了？！”

……

林小凡看得头皮发麻，赶紧关了网页。完了，这下不仅游戏圈，连cos圈都要有点风声了。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正拿着他的旧手机，笨拙地刷着购物网站的星野雨，心里有点复杂。既有点隐秘的“看吧这就是我女朋友”的虚荣感，又担心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何を见てたの？（在看什么？）”星野雨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

“没什么，”林小凡连忙摇头，转移话题，“你在看什么？”

“あ、これ…”星野雨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把手机屏幕转向他，“ネットショッピング…すごい！なんでもある！（啊，这个…网购…好厉害！什么都有！）”

屏幕上是一个大型购物app的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图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林小凡这才想起，之前为了给她解闷和买些必需品，教过她怎么用这个app，还绑定了她的那张黑卡。当时她只是好奇地看了看，没想到现在……

“小凡、见て！この猫耳ヘアバンド、可爱い！（小凡，你看！这个猫耳发箍，好可爱！）”

“これも！ラッキーベアのパジャマ！ふわふわ！（这个也是！幸运熊的睡衣！毛茸茸的！）”

“あっ！日本の限定スナックもある！买ってもいい？（啊！还有日本的限定零食！可以买吗？）”

星野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拉着，眼睛亮晶晶的，时不时发出惊喜的低呼，然后把觉得好看好玩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塞进购物车。

林小凡凑过去看了一眼她的购物车，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购物车里的商品数量已经突破了五十大关！而且种类五花八门：从各种地雷系、洛丽塔风格的小裙子、丝袜、假发，到可爱的玩偶、睡衣、家居服，再到一大堆日本进口零食、奇怪口味的饮料，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家用冰淇淋机和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星空投影灯！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价格，哪怕其中不少是平价商品，但架不住数量多啊！加起来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等、等等！”林小凡赶紧按住她还在不断点击“加入购物车”的手指，“你…你这是要清空商城吗？买这么多？”

星野雨抬起头，一脸理所当然：“だって…楽しいんだもん。それに…いるもの。（因为…很开心啊。而且…都是需要的东西。）”

“需要？”林小凡指着那台冰淇淋机，“这个也需要？”

“夏だよ？小凡と一绪に食べたい！（因为是夏天啊？想和小凡一起吃！）”

“那这个星空投影灯呢？”

“お部屋で…ロマンチックじゃない？（在房间里…不是很浪漫吗？）”

林小凡：“……”

他竟无言以对。

看着星野雨那双充满期待和纯粹快乐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想起她那“开心就好”的父母和那张似乎没有上限的黑卡，默默地把“太贵了”三个字咽了回去。

算了，她开心就好。反正…又不是花他的钱。而且，她买的这些东西，似乎…也确实都是为了点缀这个他们共同的小窝，或者是为了和他一起分享。

一种微妙的、被需要和被惦记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冲淡了刚才的尴尬和此时的肉疼（替她肉疼）。

“好きなだけ买っていいよ…でも、サイズとか确认してね。（喜欢就买吧…不过，要确认好尺寸哦。）”他最终只是干巴巴地叮嘱了一句，像个拿任性女儿没办法的老父亲。

“はい！”星野雨开心地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她的“大采购”事业。

林小凡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摇了摇头，重新戴上了耳机。游戏里那帮家伙还在吵吵嚷嚷，但他已经懒得理会了。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被身边这个沉浸在购物快乐中的女孩吸引。

她时不时会小声嘀咕着“どっちがいいかな…（选哪个好呢…）”，或者把手机递过来问他“小凡、これ、似合う？（小凡，这个，适合我吗？）”，得到他敷衍的“嗯嗯都好看”的回答后，又会心满意足地继续挑选。

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琐碎日常，是他过去二十多年宅男生涯中从未有过的体验。有点吵，有点麻烦，但…似乎并不坏。

过了不知道多久，星野雨终于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完成了一项伟大工程的满足表情，把手机屏幕再次展示给林小凡：“注文完了！（订单完成啦！）”

林小凡瞥了一眼订单确认页面，眼角又是一跳。好家伙，足足七十多件商品！总金额的数字长得让他有点眼晕。

“明日から…配达がたくさん来るよ！（从明天开始…会有很多快递来哦！）”星野雨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林小凡已经开始想象接下来几天，自己频繁下楼取快递、被快递小哥用异样眼神打量、以及家门口被快递盒子淹没的场景了。

“…嗯，我知道了。”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内心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跟可能上门八卦的邻居王大爷李大妈解释这“快递山”的由来。

算了，就说…就说自己搞代购副业了？

这一晚，就在星野雨对即将到来的快递的期待中，和林小凡对即将到来的“快递灾难”的预想中，缓缓度过。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凡的预想完美成真。

从周六下午开始，快递电话和门铃就几乎没停过。

“喂？林先生吗？有您的快递，方便下来取一下吗？”

“林小凡！快递！好多件！你下来一趟！”

“喂？是林小凡家吗？有快递放门口驿站了，记得取！”

一开始，林小凡还每次都亲自下楼去取。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快递太多了，多到他跑一趟只能拿回来一小部分，而且频率太高，严重影响他打游戏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