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赤红眼珠里翻涌着恐惧与不甘,喉结艰难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谢必安抖如筛糠,惨白的脸毫无血色,长舌僵直耷拉,青绿瞳孔里只剩绝望。
阿罗紧握断角的指节泛白,野性眸子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崔珏,身体绷如弓弦,却不敢有丝毫异动——规则之下,判官亲临,反抗皆是徒劳。
陆鸣后背的冷汗浸透衬衫,冰冷的湿意紧贴皮肤。
怀中的书重若千钧,又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胸膛。
崔珏的沉默比咆哮更窒息,无声的拷问如悬顶铡刀,随时可能落下。
他知道,生死一线间,辩解苍白,唯一的生机在书里,在那份撼动根基的证据里。
可如何递出去?如何让“非规”证据,变成“合规”呈报?
秘书的急智在高压下爆发,一个念头如闪电劈开黑暗:
规则!
只有规则!
必须用规则的程序,呈递这规则之外的证据!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腐朽空气涌入肺腑,让窒息的头脑清明。
微微躬身显恭敬,脊梁却挺得笔直,目光迎向崔珏的眼睛,声音清晰平稳:“禀判官,卑职惶恐。所疑之事干系重大,非口舌能尽述,恐违‘呈报必实’之根本。”
先定基调——此事需书面呈报,是规则要求。
“卑职发现疑证时,已按《阴律·档案调阅规》第七款,用朱砂圈注异常,附时间、地点、经办人,加盖阴司印鉴。”他点明已按流程操作,程序无懈可击。
“证据现夹于‘阴卷周正德’副本内,即卑职臂下此书。”清晰指明位置。
“按《阴律·卷宗呈报规》第三章第一条:‘涉重大疑情,需以书面文书为凭,附证据副本,按层级递转。’”精准引用条款,夯实合规基础。
“然档案室突遭‘规矩钥’反锁,程序中断,无法履行呈报。”再次强调客观阻碍。
话音落,死一般的寂静里,连磷火都仿佛凝固了。
“刺啦——!”
一声决绝的、撕裂布帛般的脆响,猛地炸开!
陆鸣毫不犹豫地掏出边缘磨损的皮质笔记本,猛地撕下一页空白纸!
那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格外刺耳,惊得范无救、谢必安同时一颤。
他旋开磨亮的钢笔,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成了档案室唯一的动静。
以秘书特有的工整与速度,他在纸页顶端写下:《关于周正德案卷宗内夹附生死簿副本异常笔迹之紧急情况摘要》,下方飞快列关键点:发现时间、地点、笔迹特征、与状元李案关联、初步判断(涉阴律根本)。
“然程序因不可抗力中断。”陆鸣抬起头,声音带着规则的力量,“按《阴律·特例处置通则》首条:‘规则之根本,在于维护阴律正义。若遇不可抗力致程序无法履行,当以查明真相为第一要务,程序瑕疵可事后补正。’”
“故此,卑职斗胆,援引此条,恳请判官特批:于此紧急情势下,暂行变通——将证据原件与摘要,一并呈于御前勘验!”
他双手捧着厚书与墨迹未干的摘要,微微前递,动作标准如呈递阳间重要文件,“事急从权,证据时效稍纵即逝。卑职愿担程序瑕疵之责,只求判官明察!”
老皮浑浊的眼抬起,声音平板无波:“禀判官,按《紧急处置通则》,封锁期间物品不得擅动,须待勘验。”再次引用规则阻挠。
崔珏的目光在老皮身上停留一瞬,随即缓缓抬起手——苍白修长的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张,对着陆鸣的方向。
无声的命令: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