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文里的救命索(1 / 2)

范无救那声“说!”砸在轮回司门前的嘈杂里,空气瞬间凝固。

亡魂的哭嚎、鬼差的呵斥戛然而止。

连廊柱上跳动的磷火都像被吓住,蔫蔫地缩了几分。

矮胖的黑无常堵在陆鸣跟前,投下的阴影却扭曲拉长,如巨兽匍匐。

赤红眼珠死死锁着他——瞳孔深处仿佛有岩浆流动,那眼神不像要活人,倒像要把魂魄拆骨扒皮,嚼碎了直接浇灌忘川河底的怨泥。

阴寒煞气顺着陆鸣后颈往脊椎里钻,魂体都跟着发僵。

他看得真切,范无救按在哭丧棒上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着死气的白,棒身裹着的黑风正缓缓翻涌,似要择人而噬。

只要自己答得稍有差池,这根棒子定会毫不留情砸下来。

“范…范头儿!”谢必安吓得舌头打了结,脸上的白粉底抖得像筛糠,“他就是个新来的,不懂规矩瞎问…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范无救压根没理他,铜铃大的红眼只钉着陆鸣,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带着硫磺味的腥气:“谁指使你的?说!”

死亡威胁近在眼前,陆鸣心脏在胸腔里狂擂,大脑一片空白。

那根裹着黑风的哭丧棒,似乎已经要微微抬起——

嗡!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前一瞬,多年秘书的本能像一道撕裂黑暗的惨白闪电,狠狠劈进他混沌的脑海!

范无救这滔天怒火里……藏着一丝过于尖锐的恐惧!

“误勾状元”的旧案,绝不是卷宗里写的“渎职”那么简单。

它是块烧红的烙铁,更是黑白无常藏了百年的致命把柄。

他既要自保,更要把这案子当成撬开地府黑幕的支点。

电光火石间,陆鸣压下翻腾的恐惧与愤怒,脸上瞬间堆起阳间应对暴怒领导的神情: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又藏着几分“专业文书”的笃定。

“范处正息怒!”

他声音急促,身体下意识微躬,姿态放得极低,“卑职该死!但卑职是奉崔判官令整理阳寿异常申诉卷宗,才瞧见状元李某某的旧案——实在是…卷宗写得太潦草了!”

他刻意把“崔判官令”拎出来,像亮出层护身符。

说话间,手腕一翻,从袖管里抽出那张“顺”来的空白公文笺,还有那支笔帽磨亮、刻着“求真务实”的钢笔。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陆鸣的目光死死锁住范无救的红眼。

“我在阳间当县委秘书,天天跟公文打交道,最清楚这材料的厉害!”

“勾魂令是谁批的?依据什么批的?复核程序走了吗?勾魂前有没有核对生死簿?”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砸在范无救紧绷的神经上。

他笔尖在纸上飞快虚划,点出卷宗里的致命漏洞:“范处正,您想想,这卷宗水平,就像阳间县里那份被省巡视组批得体无完肤的防洪款报告——起因不明,过程不清,责任推诿,就一句‘管理疏漏’想搪塞过去?结果呢?相关责任人一撸到底!”

“您这案子,缺的是阎王殿朱批的《勾魂令》!缺的是盖着轮回司大印的《生死簿核验录》!缺的是功过司画押的《复核签章》!”

他每吐出一个词,笔尖就在空中虚点一下,仿佛无形的刀刃,精准剜向范无救藏了百年的脓疮!

“就一句‘误勾’‘渎职’草草结案!放阳间别说降职罚阴德,饭碗都保不住,明摆着给人递刀柄!”

他猛地停笔,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声:

“范处正,谢大哥!我是真替你们揪心!这么重要的案子,材料做得这么敷衍,万一被人翻出来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真在对公文漏洞的敏锐,假在那份“感同身受”。

陆鸣把自己摆在“帮人避坑”的位置,话里话外把黑白无常拉到“被材料坑害的受害者”阵营。

范无救脸上的凶戾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赤红眼珠里的岩浆似的杀意渐渐退去,换成了惊疑——陆鸣点出的每一个漏洞,都是他们藏了百年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