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正大人,”陆鸣神色凝重,拱手道,“方才听闻鬼市‘风声阁’因涉嫌违规被巡察司查封。卑职想起,前次为应对天庭巡察,整理基层建言时,曾参阅过该处提供的一些关于地府旧例、民俗传闻的零散资料,虽非正途,却也为完善报告提供了些许侧面佐证。如今此渠道突然中断,若后续天庭巡察使问及某些细节来源,或需补充类似民间信息以作参详,恐一时难寻替代。不知此事,是否会影响我等公务?”
他这番话,将风声阁的重要性与“公务”挂钩,点出其突然被查可能带来的潜在工作不便,而非为自己开脱或求情。
文仲是何等老练,自然听出弦外之音。
他深深看了陆鸣一眼,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巡察司行事,自有其章法。至于公务所需信息渠道……老夫会酌情关注。你且专心本职,勿为外物所扰。”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显然对陆鸣这番以退为进、将私事转为公事的应对颇为认可。
这话看似平淡,却暗示了文仲可能会在高层进行某种程度的过问,至少能让巡察司在处置黄有财和风声阁时,不至于太过分。
离开文仲处,陆鸣又径直前往轮回司,并非去找阿罗,而是以判官殿文书吏的身份,拜访轮回司一位负责档案协调的主事。
“李主事,”陆鸣递上一份事先备好的文书,语气公事公办,“判官殿近期需复核近三十年部分往生审批流程与阴籍记录的对应情况,此为调阅清单与事宜说明。此项工作需贵司阴籍核对处熟悉旧档的吏员协助。听闻原负责甲字类档案核对的阿罗吏员业务娴熟,不知可否协调其参与部分辅助核对工作?当然,一切以贵司人事安排为准,若确有困难,亦不敢强求。”
他明知阿罗已被调离,却故意提及她的名字和原职责,并以此为由提出“协作需求”,这是在委婉地向轮回司管理层表达一种态度:
阿罗的工作能力是判官殿所需的,她的突然调动,可能影响到两司之间的公务协作。
这是一种无声的施压,也是为阿罗日后可能的回归埋下伏笔。
李主事接过文书,面色有些尴尬,支吾道:“这个……阿罗吏员近日确有其他安排……此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陆鸣也不纠缠,拱手道:“有劳李主事费心。”便转身离开。
种子已经播下,能否发芽,且看后续。
做完这一切,陆鸣回到文书房。
他知道,这些举动未必能立刻救出黄有财或让阿罗官复原职,但至少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不会放任盟友因他而受苦。这种担当,看在谢必安、范无救、阿罗乃至其他暗中观察者眼中,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分量。
傍晚散值,陆鸣在返回住处的僻静廊道中,遇见了早已等候在此的谢必安。
谢必安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笑,只有凝重与感激。
“老弟,风声阁的事,多谢你出言!”谢必安低声道,“老黄暂时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被扣着问话。巡察司那边……似乎也没拿到什么实质把柄。你这番话递上去,至少让他们不敢下死手。”
陆鸣摇摇头,压下心中那份因牵连他人而升起的沉重:“是我连累了黄掌柜和二位兄长。”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必安眼中闪过狠色,“这笔账,老子记下了!你放心,风声阁倒不了,就算换个地方,换个名头,该有的‘风声’,一点都不会少!”
与此同时,在阴暗的往生名簿誊录房,阿罗对着枯燥的名簿,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陆鸣在轮回司的举动,她已经知晓。
“哼,还算有点担当……”她摩挲着父亲留下的那截断角法器,眼中闪烁着复仇与挑战的光芒,“想把姑奶奶晾在这冷灶台?走着瞧!这池水,既然浑了,那就索性搅得更浑些!”
池鱼已遭殃,但渔网并未能收起。
反而因陆鸣冷静而坚定的应对,使得这张由利益与情谊交织的网,在压力下变得更加坚韧。
风暴来临前的压抑,并未因这轮反击而消散,反而因为各自的算计与坚持,变得更加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