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既已松口用药,后续诸事便顺利许多。
仁贵妃亲自持方前往太医署,盯着医官逐一称量药材。她立在药柜前的身影格外专注,连药师欲代劳研磨珊瑚粉都被她婉拒。
她自己亲自握着药杵,在白玉钵中徐徐研磨,每一转都带着虔诚的力道。
待药材送至我面前检视时,还能嗅到新磨珊瑚粉的咸涩气息。
仁贵妃凝神望着我检视药材的动作,直至我点头确认,她才亲自将药包交到煎药医官手中。
煎药时,她也始终守在药炉旁。时而执扇轻煸炉火,时而以银箸拨弄药渣,连药汁沸腾时该用文火还是武候,都要与太医再三确认。
当褐色药汤终于滤入青瓷碗中,她双手捧着温热的药碗,垂眸看汤药漾开的涟漪,唇角终于浮起一抹浅淡笑意。
当夜,国君药瘾初次发作时,他强忍着没有服用忘忧丸,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在龙榻上痛苦翻滚。
仁贵妃命所有宫人退下,亲自端着药碗坐在榻边,“你若是难受,就握着臣妾的手。”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指节瞬间泛白。
在药力与心魔激烈交锋间,她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刺痛,一勺勺将汤药喂入他唇间。
待一碗药尽数喂完,北冥国君终于力竭,沉沉睡去。
仁贵妃端着空碗缓步走出寝殿,众人一眼便瞧见她左腕上那道刺目的青紫淤痕。
我从袖中取出一盒青草膏递到她手中:“这药膏敷上后莫要沾水,明日便能消肿。”
她接过药膏,疲惫的唇角牵起一抹感激的浅笑:“无妨。第一日总是最难熬的,往后……总会好起来的。”
望着她转身离去时略显单薄的背影,我不禁心生感慨。
这位国君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得仁贵妃如此倾心相待?
她将满腔情意化作研磨药材时的细致耐心,守在炉火前的不离不弃,喂药时的专注温柔。
可他却始终困在求而不得的执念里,对眼前最珍贵的真心视而不见。
当真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魔咒么?
第二日黎明,药瘾如潮水般再度袭来。北冥国君蜷在龙榻上,面色灰白,浑身颤抖着抓住仁贵妃的衣袖:
“给朕……忘忧丸……”他声音破碎,眼底布满血丝,“就一颗……”
仁贵妃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颤,却将唇抿成坚定的直线:“陛下,不能前功尽弃。”
“朕命令你!”他突然暴起打翻药碗,褐色的药汁溅湿了她的裙裾,“连你也要忤逆朕!”
仁贵妃望着满地狼藉,将被他攥得发紫的手腕缓缓挣脱出来,转身走向殿门。
国君眼中掠过一丝恍惚,却见她从守候在外的宫人手中接过了第二碗汤药——那是她特意吩咐温在炉上的备用汤药。
她重新跪坐在榻前,素白的衣袖已被药汁浸透:“你若想砸,臣妾这里还有第三碗、第四碗。”
她舀起一勺汤药递到他唇边,语气异常平静,“这药,今日必须喝下去。你可以责罚臣妾,但忘忧丸绝不能再碰,若你实在难受……”
她将左腕伸到他面前,“可以咬着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