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出埃及记(1 / 2)

李少华第四个出场,演奏原创曲目《出埃及记》。

他在琴凳上坐下,没有悬手蓄势,只是指尖轻贴象牙琴键。

第一个音符响起,全场的呼吸都顿了半拍。

不是《黄河》那般石破天惊的厚重,而是如远空闷雷般的低音。

从琴箱深处漫出,带着风沙掠过荒原的粗粝。

他的左手按在低音区,指节微沉,比演奏《黄河》时多了几分柔韧。

这是从古琴“按弦”技法中化用的巧思,让每个低音都带着绵长的尾韵,像被风沙磨亮的青铜钟鸣。

旋律渐起,右手的音符如晨星刺破阴霾。

先是细碎的单音,渐渐连成连贯的音阶,像沙丘在月光下流动。

当《出埃及记》标志性的恢弘主题浮现时,凯隆猛地坐直身体。

指节无意识地攥紧扶手,常服领口的鹰徽微微颤动。

这旋律里有他熟悉的西方复调结构,像哥特教堂的拱券般规整。

装饰音处,却拐出东方的弧度,像苏州园林里突然折转的回廊。

李少华将古筝“摇指”的灵动融进快速连奏,让象征希望的音符不再是单纯的高亢,而是如胡杨般在风沙中扎根的坚韧。

每一个音都带着泥土的气息,却又向着阳光伸展。

露易丝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丝帕,真丝的纹理硌着掌心,让她想起少年时母亲绣的圣像。

她曾在东方使节的演奏中听过类似的韵律,此刻与西方的史诗旋律交织。

她看见逃亡者的草鞋踩过沙漠,看见母亲的手在烛光下穿针引线。

那些跨越苦难、奔向新生的故事,从琴键上流淌出来。

比文字更具穿透力,像清水渗进干裂的土地。

当旋律转入抒情段落,触键突然变柔,像月光洒在逃亡者的行囊上。

手腕轻抬,指尖在琴键上划出极浅的弧度。

那是《梅花三弄》里“疏影横斜”的韵味,让这段西方叙事莫名沾了东方的温润。

台下,瓦莱里痴痴望着舞台上的李少华。

复赛时,他惊叹于李少华的技巧,此刻却只觉心口发烫。

旋律里的抗争与新生,像极了他苦练20年钢琴却险些被贵族偏见埋没的经历。

最动人的是高潮段落。

李少华手腕发力,左手低音如惊雷滚过。

右手旋律却骤然拔高,东方五声音阶与西方大调在此刻完美交融。

像逃亡者终于望见红海对岸的晨光,带着咸涩的风与温暖的光。

指尖翻飞间,既有黄河奔涌的壮阔,又有红海分流的神迹。

既有东方文人的隐忍,又有西方英雄的豪情。

烛火在他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让他的眉眼既熟悉又陌生。

仿佛是跨越文明的使者,正用琴音诉说着人类共通的渴望。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如晨光漫过荒原,缓缓铺展。

余韵绕着歌剧院的穹顶盘旋,与烛火的噼啪声、观众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厚重的静。

凯隆的指尖松开扶手,深棕色眼眸里泛起少见的湿意。

他想起征战的岁月,想起寒夜里士兵递来的半块硬面包。

想起征服城邦后,异族工匠眼中的恐惧与希冀。

这琴音里的抗争,恰是他心中“帝国魂”的模样。

不是铁与血的堆砌,而是不同心跳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共鸣。

露易丝掏出手帕轻按眼角,珍珠耳坠的光芒在泪光中微微颤抖。

她转头对凯隆说:“这不是音乐,是活着的故事,是每个人心里都有的,从黑暗走向光明的路。”

掌声,从评审席率先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