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赵明三人面色不善，朱书记心里直打鼓，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终于绷不住了，对着领路的年轻人厉声吼道：真是乱弹琴！县纪委只负责固定证据，查案是省市两级纪委的事。就算证据确凿，你们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志！

顾淮加快脚步，牙关紧咬，此刻他一心只想快点见到父亲。

赵明和李文华同样没有理会朱书记的表演，与其看他在这里惺惺作态，不如直接把案子问个明白。

一行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顾淮在门把手上拧了一下没打开，貌似门从里面锁住了。

赵明使了个眼色，李文华抬腿的一声将门踹开。一股酸臭的气味顿时从房间里窜出，令人呼吸一滞。

只见顾建明趴在一张方凳上，一位身材壮实的圆脸年轻人正骑马似的压在他的后背。

旁边一张靠背椅上，坐着一位面色阴郁的中年人。他侧着身子，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拿着笔，眼神玩味地注视着不断干呕的顾建明。

看样子是被折磨得够呛，顾建明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了，只是一个劲地吐着酸水。

看到这一幕，顾淮目眦欲裂，也不管年轻人是什么身份，冲上去一把将他推开，随即俯下身子去搀扶顾建明，声音颤抖地说：爸你怎么样？你快起来。

圆脸年轻人猝不及防，只觉得后背一股大力袭来，双腿没捞着地面，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脑袋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又痛又惊之下，他一边嘴上哎呦叫着，一边歪着脖子回头看：纪委的人也敢打？反了天......

对上自家书记铁青的脸，年轻人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再也不敢说下去。

旁边看戏的中年人也慌忙站起身，动用私刑被领导撞个正着，不知等待两人的会是什么下场。

另一边，顾建明被扶着坐到架子床的下铺，抬起手臂抹了一把嘴角，眨着泪眼婆娑的双目看向儿子：“小淮，你怎么来了？难道他们把你也抓进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刚才还萎靡不振的顾建明突然挺直了腰板，眼中仿佛燃起一团火苗，目光直射跟在赵明身后挤进门的朱书记：老朱，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认为我有罪，审我就好了，为什么牵连我儿子？他还是个学生啊！

朱书记嘴角抽搐，连忙赔笑道：建明同志，你这话说到哪去了。县纪委只是对你进行问询，你就是真犯了错误，也轮不到县里审。你儿子是跟这两位同志一起来的，我们可没有抓他。

纪委的人私设公堂在先，现在国安又介入其中，眼看顾建明就要咸鱼翻身，朱书记再也不敢等闲视之。

即便最后真查出顾建明索贿，只要关系到位，两万元退赃后，最多给个内部处分了事，谁还会揪着不放？

至于郑东坡的请托和许诺的好处，都见鬼去吧！再硬刚下去，自己的官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顾建明闻言，这才把注意力转向赵明和李文华身上。

知道赵明不想暴露身份，李文华上前一步，亮出证件表明身份：国安九局，李文华。你的案子现在归我们管。

我叫赵明，是顾淮的同学。今天刚好跟他在一起，所以跟过来看看。赵明简单解释了一句。

顾建明心中疑惑重重。

自己一个副县级调研员，在省里连个芝麻官都算不上，这桩栽赃陷害的案子怎么就惊动国安了？

他转头看向儿子，只见顾淮正对着倒在地上捂着头降低存在感的圆脸年轻人怒目而视。儿子虽然聪明懂事，但毕竟缺乏社会经验，很难想象他能结交到国安的人。

此时此地不适合盘道闲聊，赵明也懒得费口舌解释，对顾淮招呼道：你先带顾叔叔出去。说着指了指李文华，有他在，你爸的案子就不用担心了。

李文华在旁接话：是啊，顾建明同志，具体情况稍后让顾淮跟你解释，现在还是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见两人不愿多说，顾建明也不追问，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二位了。说完回头招呼儿子：小淮，咱们走。

爷俩慢慢向外走去，经过朱书记身边时，顾建明视而不见，径直擦身而过。

放在平时，朱书记心里肯定不痛快。但现在只要顾建明不冲他发脾气，他就阿弥陀佛了。

案子还没弄清楚，他不敢离开，只好吩咐之前带路的年轻人：你带建明同志去县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年轻人连连点头，赶紧引着顾建明父子出门。

……

待现场安静下来，赵明对着朱书记扬了扬眉毛吩咐道：把门关上！

朱书记不敢摆领导架子，应了一声，不等房间里的中年下属有所动作，亲自转身将房门关严。

李文华看向赵明传音询问：主任，现在要问话吗？

当然！赵明拉过一把靠背椅子坐下，直接说道：刚才他们怎么审的，你就怎么审。

好嘞！李文华答应一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目光转向瘫在地上的圆脸年轻人：刚才什么情况，你说说？

说......说什么？年轻人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

领导只是交代单独问询，并没有让他们审讯，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一个字“审”，所以他才对顾建明动了刑。关键朱书记现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而且跟他一起的中年人还口头劝过他不要动粗，虽然中年人默认了他的行为，但现在完全可以撇清关系。

这么看来，违规的只有他一个人。

就说你们是怎么展开问询的？李文华语带嘲讽。

见年轻人还是支支吾吾不肯开口，李文华踱步到他身边，一巴掌将他拍倒在地。

地板上的秽物一点没浪费，全都糊在这家伙脸上。酸爽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年轻人没忍住，刚要挣扎着起身就呕吐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仿佛成了垃圾场。中年人暗自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动手，否则现在趴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李文华下手毫不留情，朱书记看得心惊肉跳。眼见下属受罚，他不仅没有出言阻止，反而悄悄向门后退了一步。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从这场风波中脱身。